标题都市狂想曲
栏目文苑
作者简·莫里斯
出处旅游时报
期数总第 175 期(1995.10.29)
爱情,或者还有美酒,之外,最能予我乐趣的莫过于浏览都市风光。可不是有条不紊地细细观察,更非带着分析家的眼光去剖析,而是如R·M·福斯特在很久以前倡导的那样“漫无目的地遨游”。这一漫游带给我无穷的赏心乐事,既体验过发现自己具有挖宝者之天分的喜悦,也领略过知识日积月累,阅历日趋丰富的满足。迄今为止,除一特殊例外,这个地球所有知名的大城市,本人均已造访。正因如此,我给最钟爱的都市“排座次”所依据的就不只是喜好的程度,而是它们不同的风格。
比如,没有人会拒绝承认:威尼斯的确艳压群城。一度曾被美称为“莎士比亚之城”的威尼斯风景如画,丽质天成。当你坐在乌黑狭长的“刚朵拉”中,划过那些林立在水旁的巧夺天工的宫殿时,海水轻漾,光影掩映,那些尖尖的塔顶,闪着金光,彩旗翻飞,精妙绝伦。楼宇翩然欲动,层出不穷,犹如大理石砌成的芭蕾舞女们正在上演一部芭蕾舞剧。
另一方面,若论错综复杂,任何地方也不能同伦敦——世界上最饱经世故,最善于适应,最含而不露和最愤世嫉俗的首都——相比,从公开亮相(圣詹姆公园的林荫道上,骑兵队马蹄得得,皇宫顶上起伏翻卷的杏黄旗遮住了阳光),到遍布伦敦城金融区的绅士式的绝顶精明,没有哪件事不是遮遮掩掩的。
至于讲到充满刺激和活力再现,讲到彻夜不眠和在公园里狂舞,尽管所有这些听上去平凡而庸俗,但也只是在纽约才能找到这些乐趣。在纽约我几次三番忘乎所以,一部分因为那鳞次栉比的建筑物,那曼哈顿的水泥森林,一部分因为那令人血脉扩张的极端的贫富差异,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在那儿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要比我更聪明,更机灵(倒不一定比我更有头脑)。
但别忘了,若论豪华壮阔,论气魄雄浑,另一个美国城市要更胜一筹。查尔斯·狄更斯初访芝加哥时,火车上的乘务员告诉他,他将进入“宇宙第一超级大城”。言之过矣,但是就人类潜力发挥的广度和深度而言,没有第二个城市像芝加哥这样使我永志难忘。那壮丽的湖滨人行道,那些惊险曲折的宽阔大路,还有那放大得吓人的西尔斯摩天大楼,仿佛一块壁立的巨石,四周的峭壁都被采石者削去了,只留下它,孤零零地岌岌可危。——芝加哥仿佛是巨人居住的城市。
我想巴黎仍然被公认为是最典雅的城市,但是我对它并不很感兴趣。我更欣赏那种与生俱来的独特韵味,而这正是里约热内卢的显著特征。在这里,文质彬彬与肮脏不堪紧密相联,其迷人之处正是“妩媚”,一泓泓小海湾躺在那儿,接受着从群山峰峦 的形态出现的耶稣基督的注视,那样平静,那样安详,仿佛天造地设就是让它来安慰人世间的烦恼。阿拉伯人把那种既拥有造物的恩宠又能带给世间祥和的洪福叫做“巴拉卡”,在我所知道的城市之中,没有哪个城市像里约热内卢这样,拥有如此多的“巴拉卡”。
悉尼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好,但后来我开始渐渐亲近它。这一方面无疑是因为我自己日趋成熟,另一方面,这个城市20年来不断蒸蒸日上。现在,如果有人问我,最饶有情趣的是哪个城市,我的脑海中会立即浮现出圆形码头的热闹非凡,国王什字的优逸闲适,悉尼的士司机的俏皮话儿以及那独一无二的悉尼式的幽默。
在开罗我度过了一生中可塑性最强的青少年时代,它是目睹我成长的城市,而且我至今仍然认为,在很多方面,它是最骄傲自大的城市。正像查尔斯·道蒂眼中的阿拉伯人那样,我眼中的开罗,是“双脚踩着臭水沟,脑袋昂得比天高”。像狮身人面像一样古老,像电视一样充满活力,慈爱的尼罗河缓缓淌过,无边的荒漠团团环抱,这个在中世纪曾经盛极一时的城市无疑是周围其它城市的心脏,尽管贫穷,低效和失意使它面目全非,但人类的同情心会使它永远高贵。
在所有那些令我着迷的城市当中,还有那么一类,它可望而不可即,神秘莫测,它仿佛遥遥在向我招手,又似乎永远有所保留。在我看来,世界上所有的大城市当中,最令人心驰神往的就是北京,因为那是我唯一没有到过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