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中写到自然科学知识的逐渐多起来。我们不能苛求作家在这方面都能讲得头头是道,有时有些疵漏也难免。但我们希望对于一些基本问题最好尽量讲准确。这里举些讲得不准确的例子,目的只在说明,作为热切期待着我国社会主义文学事业更加繁荣兴旺的一个读者,是多么希望我们当代作家有更大的作为,拿出更完美的作品来!
有篇作品中说:“她闭上眼睛,轻轻地说:‘E=mc<SSP,2,/SSP>,E为能量,m是质量,c是光速。牛顿认为时间是时间的运动,是静的,永恒不变的。爱因斯坦却告诉人们:时间是有速度的,是运动的……因为牛顿的三维空间是静的、固体的、不变的,而爱因斯坦的空间概念是变幻的,动的。他发现了时速,于是许多现象得到了解释……t= ●●●●● 你明白?”
作为读者,我并不明白。在这里,我们不可能讨论牛顿绝对时空观和爱因斯坦对称时空观。但可以肯定:毋须去啃“电动力学”,只要对牛顿《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稍加浏览,就会知道他的绝对时间不是“静的”,而是“自行均匀流逝的”;他的绝对空间不是“固体的”,而是“空空如也的大箱子一类的东西”。另外因果关系也搞错了。如果对相对论只有粗浅了解,也不会把罗伦兹变换式写得如此不伦不类。而爱因斯坦“发现”的也不是“时速”、“时间具有速度”和“变幻的空间”,而是时空的相对性和相互转换。
有人会说,文学语言并不是科技论文。其实我们的物理教师也完全有资格抱怨,他们的学生在阅读文艺作品的同时,又潜移默化接受了不少错误的物理知识呢。
记得《珊瑚岛上的死光》放映后,人们听到不少议论:作为幻想作品写得太实,作为科学文艺又太不够味。有位电影评论家却在《大众电影》上发表了另一番议论:他认为片子缺点在于,编导者忽略了“真正的激光是没有颜色的”这一事实。
当然,CO<SSB,2,/SSB>激光器输出激光波长10.6μm,红外波段,是没有颜色的。而He-Ne激光器这种应用很广的原子气体激光器,可以输出50多种不同波长的激光,常用的是6328

的红光,这也是“真正的激光”。Ar激光器输出绿光,有8条激光谱线。可调谐染料激光器,若丹明染料的酒精溶液用Ar激光器作光原,输出波长可在5550

~5700

和5800

~6054

两范围连续可调谱。更有半导体蹄锡铅一类激光器具有可调谐性能,输出激光可从紫外一直到红外,波长0.32μm~45μm,可以是赤橙黄绿青蓝紫诸色。
我在一篇作品中读过这样一段文字:“你瞧那满天的星斗,晶亮晶亮的,你可知道吗,这些星星大多是自己不会发光的,如果没有太阳光辉的照射,它们就会暗淡无光。你我都是空中的一颗星星,一定要把祖国和党的事业放在心上,我们才能真正地发光呀……”
抬头所见的灿烂星汉中,有无数的恒星和星系、星云。天文学家记录到的最远的星系有十亿光年之遥,在可见的宇宙地平线上包容了数十亿个恒星世界。它们“大多数”都象太阳一样自己发光,许多恒星的光度为太阳的千倍万倍甚至几十万倍(例如超新星的爆发),只不过横亘广漠的空间和遥远的年代,到达地球时光亮显得十分幽微暗淡,但决不是依靠了太阳的庭荫。太阳系中有九大行星受到太阳光反射,人眼“瞧得见”的也只有金木水火土五星,至于除月亮以外的卫星和无数小行星以普通人目力之不逮也。
一位中年作家在名为《陨石》的短篇小说里,借主人公中年工程师之口感慨道,人生是多么短暂,宇宙又是如此浩瀚,即使坐上光子火箭,到最近的恒星上去,花去整整一生的光阴也是不够的……
离太阳系最近的恒星是半人马座a(即南门二),距地球四点三四光年,是全天二十颗最亮的恒星之一。范玛伦星距我们也只有十三光年。这位工程师看来缺乏天文知识,同时又不懂狭义相对论的“尺缩钟慢”效应造成的生命的延缓。假若工程师有幸坐上速度为光速99.99%的飞船(他不能坐“光子火箭”,相对论的理论基础之一就是光速为一切速度的极限),他飞向猎户座a(即参宿四,距我们三百光年)到达目的地时实在只花去四点二四年的时间,远没有用上一生的光阴。
“一事不知,儒者之耻”,是很中肯的古训。我们的作家已经写出不少的好作品,但是如果搞文的不懂一点理工、经济、管理、哲学、边缘科学和潜科学等等,面对知识爆炸的现状,面对纷繁复杂的新的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的剖析,面对在各个领域潜心搞四化的作家们的描写对象,终竟会感到眼高手低、心力不济的。罗伯特·容克在写作《比一千个太阳还亮》前,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去大学攻读原子物理学,才使这部描写站在原子核物理前沿勇敢探索的科学家工作的作品读来毫不枯燥、引人入胜。我们的作家是否能在笔耕之余,老老实实地有计划地在一门或几门知识领地内开拓耕耘、扩大眼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