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公众号 
图码生活

每天发布有五花八门的文章,各种有趣的知识等,期待您的订阅与参与
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读书》杂志 1979 - 2008 年全部一万余篇文字,查询最少输入两个字符
随便看看
读取中
读取中
标题说《中国罕见书录》
栏目书林一枝
作者黄裳
期数1993年12期
  一九八五年王世襄兄寄赠《中国罕见书录》一册,这是华美协进社翁万戈先生在美国举办的一次展览的英文说明书。展品是美国公私藏家提供的。内容相当丰富,虽然只能显示流散在国外中国古本书的一鳞片爪,但也提供了不少珍贵的信息。翁万戈是常熟翁同龢的裔孙,册中所收的许多宋本都是翁氏世守的遗藏;此外,展览还特别着重介绍了晚明至清初的木刻插图,有专文加以论述,可以说是这本说明书的两大特色。
  《西厢记》的明刻附图本,传世的不下二十种,这里介绍的是崇祯十三年(一六四○)闵齐齊墨套印本,现藏德国科隆博物馆,国内未见传本。有插图二十一幅,是早期饾版套色印本的代表作。不但画笔刻工极尽精美,版面设计更是别出心裁。从“闹斋”的一幅看,在圆形写着十二地支和天文分野的周圈内,是斋堂中张生与莺莺初见的场景。人物秀美,是晚明最好的人物板画,一扫长身玉立面貌极滞的习见态势,秀美无俦。方丈、僧众,老夫人、红娘、欢郎都姿致生动,佛堂点景只是一尊佛像和高几上的香炉,炉中两支香炷冉冉上升的烟霭中幻出两位官员,其一则是莺莺的亡父。这种构图方式仅见于陈老莲绘本西厢图中。上海朵云轩曾复制《明刻西厢记套色图册》,也是极尽工丽的版画,即从此本翻刻。
  另一种罕见的木刻彩色套印本是明清之际沈遴奇(一六○三——一六六四)编的《剪霞集》。此书曾流入日本,现为王氏夫妇收藏,可能已是孤本了。全书已裱为册页,共十六叶整幅的彩色木刻画,用红、棕、蓝、绿、灰五种色彩印成。绘画题材是传统的神话和传说。说明书中共收四幅:达摩折芦渡江图,与另一幅明刻同一题材对比,显然可见它是从《图绘宗彝》翻出的。“百爵图”,是栖息树上和飞翔空中的一群麻雀。“早朝绣屏”,描绘群臣早朝的场景。“百子图”,圆图。有小儿四五十人,乘船并在水滨嬉戏,题字是“阶前玉树”、“螽斯镜盖”,又有诗一首。神情举止极生动,在这样集中了众多人物的画面中,却能做到各具面目,是非常难得的。刀法的细腻工巧,布局的疏密得宜,都不愧为第一流的版画。从题字和圆图款式看,应是明末至清初的制作。
  版本目录,起自五代开运四年刻观音像,迄清乾隆四十一年武英殿聚珍版程式。明清刻本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作品,宋本甚精,共十二种,大半为虞山翁氏旧藏。其中以《长短经》、《会昌一品制集》(黄丕烈跋):《鉴诫录》·《丁卯集》(黄丕烈跋)等为最精。《重彫足本鉴诫录》十卷,后蜀何光远撰,宋刻巾箱本。看版式是浙中刻本。书后有跋语七通,十分有趣。首先是项元汴的一跋,“时明万历元年秋七月既望重装于天籁阁。共计二册,原价陆□。”项子京是大收藏家,所藏法书名画极富,现在知道他也是收藏古书的。他有个习惯,每于藏品中记下买价。不知道是否为了后来出售的参考。这里六字下面一或二字被后人剜去了。悬想大约是六两,这也是明代晚期古书的时价。到了清初,书价上涨,不想让买书人得知当时进价,就索性灭去旧迹的。
  此书后来归朱竹垞,王士祯曾向朱借抄一本,留下题跋一行:“王士禛阮亭甫假观手录一通,因较正讹谬数十字。”这是王士镇的亲笔,曾见王氏别种藏书手记,与此正同。王士禛自以为字写得不好,通常书札及应酬文字多请门人代笔,其真迹流传是很少的。
  徐嘉炎跋云,“康熙己巳春日,华隐徐嘉炎从竹垞十兄借观,时因编辑全唐诗,取资甚多。”曹寅在扬州开全唐诗局,聚集名士多人任校订之役,徐与后面的查汪都是诗局中人。


  查跋,“欧阳子五代史较温公通鉴反略,表兄竹垞先生尽搜十国遗书,仿裴氏注三国志,鉴诫录其取裁之一也。天籁阁图书近时散轶殆尽,兹睹此本,古色苍然。于扬州书局采入全唐诗数十篇,因书于后。查嗣瑮。”
  汪跋,“鋐在维扬书局,适吾师竹垞先生亦来客于此,因得借观,遂书一通。其纸版伤损处,皆手自补缀归之。时康熙乙酉十月朔汪士鋐谨记。”
  朱跋,“鉴诫录十卷,后蜀何光远辉夫撰。晁公武郡斋读书志称,纂辑唐以来君臣事迹,可为世鉴者。前有刘曦度序。今观其书,多载可笑诗文,直小说家尔。每题以三字标目,与苏鹗杜阳杂编略同。是册犹宋椠,卷首书重雕足本,惟刘序失之。吾乡墨林项氏藏书也。济南王先生贻上见而爱之,曾手录一部。康熙丁亥八月既望,竹垞老人识,时年七十有九。”
  曹跋,“己丑夏五,竹垞先生来真州,持以见赐,愧不能藏,复影录一本奉还。曹寅。”
  从这几通跋尾可以发现一些有趣的故事。《全唐诗》是康熙四十四年乙酉三月奉旨开局刊刻的。《进书表》中开列校对诸臣,汪士鋐·查嗣瑮均列名其中,其底本则是“奉旨颁发”的。看起来校对诸臣对这“底本”还下过一番校补功夫。奇怪的是徐嘉炎跋写于康熙二十八年己巳,远在诗局之前十六年,他就在“编辑全唐诗”了,其时曹寅还在内务府郎中任,不可能预闻编诗的事。这里有两种可能,不是《全唐诗》早已着手编辑,就是徐把干支写错了。徐嘉炎和朱彝尊是同乡,同举博学鸿词,授检讨,官至内阁学士,三十八年告归。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论朱徐事云。


  及读嘉炎玉台词自识,乃知两人以争名成隙,而彝尊未必君子也。识语谓同里矜才抒藻之士,驰游广采,独负盛誉,……即指彝尊。又谓开亭渌水,雕椠梁谿,几成终南捷径,盖指纳兰成德开词社,与顾贞观同选今词初集。……彝尊为掌院牛钮所劾,由徐乾学高士奇嗾使。嘉炎以宗叔事乾学,或有抑扬其间,遂为彝尊不解之仇欤?彝尊卖古董攫宋荦之金,蒲伏安岐曹寅之门,本多可议,而不知尚有此一事也。这几通跋文,却正好给邓先生这些话做注脚。扬州开《全唐诗》局,聚集了许多名士,竹垞自然要来赶热闹,成为曹楝亭的座上客。曹寅是藏书家,就送上一部宋板书。说是“见赐”,打抻丰的言外之意是用不着多说的。曹寅也知道这宝贝烫手,只得璧还了。曹寅不是书家,遗墨流传绝少,这三行字是仅存的真迹了。

  《读书》杂志是以书为中心的思想文化评论月刊,凡是书及与书有关的人、事、现象都是《读书》关注的范围,内容涉及重要的文化现象和社会思潮,包容文史哲和社会科学,以及建筑、美术、影视、舞台等艺术评论和部分自然科学,向以引领思潮而闻名。
  《读书》的宗旨是:展示读书人的思想和智慧,凝聚对当代生活的人文关怀。
  《读书》创刊于1979年4月10日。杂志的主要支持者与撰稿人多为学术界、思想界、文化界有影响的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