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谁之权利？何种集体？

　　一九九八年十月《读书》刊载了陈来先生的《谁之责任？何种伦理？》一文，最后两节谈及的个人权利和亚洲价值观问题，或可商榷。
　　陈文指出：“人权观念……由于把焦点集中在个人对社会的要求、集中在个人对自己权利的保护，因而忽视了个人对社会的责任、忽视了个人也有尊重他人权利的责任。(一个美国人在自己的家前开枪打死误入的日本人就是一例。)”
　　人权观念的焦点一集中于个人权利的保护，就必然会忽视对社会的责任，这话说不通。其实二者根本就不矛盾！个人权利一旦受到社会的良好保护，客观上必然要出现一个人人对社会负责的社会。个人权利优先，逻辑地包含着他人权利优先。个人不是张三，不是李四，个人是指一切单个的人，因而个人权利优先决不意味着张三的权利优先于其他非张三的人的权利，而意味着权利面前人人平等。一个美国人开枪打死误入家门的日本人这个现象，要说是日本人没有尊重美国人(家不得擅入)的权利在先，可能伤害许多人的感情。人家不得擅入之惠全社会共享，就必然得有个别人为此付出代价，我这样说也许能得到一些人认同。
　　倘若在中国也实行谁私自闯入人家谁犯法，就断不至于乡长、县长带着人马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闯到农民家里收粮收款抓人。从杜甫《石壕吏》夜捉人，从柳宗元《捕蛇者说》“悍吏之来吾乡，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直到今天，中国人的个人的家，就是官的家，什么时候想进都是现成的！不只是官，一切执行公务的人，都有此权利。就在前几天，就在北京市的一个居民区，一个收水电费的人在楼下大骂我的邻居的娘。为什么骂？他去敲门收费，想必没有先说明自己的身份(执行公务无须通报身份是咱公家人的惯例)，而直接问人家是租房住吧？人家就问，与你有什么关系？他就受不了了。
　　英语有“家就是你的城堡”的谚语，为全社会人人有一个安全如城堡的家，难道不应该允许有个别的牺牲，以维护此项惠及社会的个人权利优先的原则吗？而且这里更分明显现出个人权利优先实际也是人人权利优先，决不矛盾！一个(日本)人倒下了，无数的家庭城堡因此更加安全，旁人不敢擅入，这是最小的代价而最大的效益！如果中国人的家庭安全需要这样的牺牲，我一万个同意做这样的祭品！
　　另外，陈文概括的亚洲价值观的五大原则，我也不敢苟同。不是“社会、国家比个人重要，”而是君主比个人重要，一部亚洲史就是一部君主比全社会、当然更比个人重要的历史。所谓“和谐”，只是无声，也就是万马齐喑。所谓“和谐比冲突有利于维持秩序”，可以换成“万马齐喑比冲突有利于维持秩序”。实际未必，而且万马齐喑下的秩序不叫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