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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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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杂志 1979 - 2008 年全部一万余篇文字,查询最少输入两个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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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所罗门的祈祷
栏目抒臆集
作者王爱琴
期数1996年07期
  世人对上帝的许多美好构想是自生活的底层升腾的,上帝是一种信念,虚无缥缈却无处不在,静观人生的一切幸运与苦难,而从不伸出援手。他距我们遥远,抽象模糊不可捉摸——我以前这样理解上帝。而现在,当我重新阅读《旧约》的篇章时,我又对他产生了新的疑惑。
  我不明白神为什么要对自己所创造和保护的他的选民屡屡试验。面对自己的创造物,神何须那么不自信。人类无穷的能力真就使他那么恐慌吗?他被称颂为万能的神,仁慈的主,却在《出埃及记》中那么善于佈置圈套,为了使自己的选民信服,永远敬畏他的大力,神也可使用阴谋。他在阴谋中,消遣和欣赏自己的权力,对埃及的种种灾难,暴露了他的自私狭隘。创造了一种东西,却不去了解和熟悉它,我想这该是上帝的过错。他不理解百姓。作为普通的人类,因为暂时的困厄而忘却长久的恩惠是正常的,他们眼光短浅,轻易就发怨言,所以他们注定要被引领。获得了自由,却也会因为一时的困乏和短暂的饥饿而抱怨这自由,这就是俗众,就是现实中的人。所以神注定了不能够始终团结他们,因为他们注重实利,切身的福惠降临,无一例外会感化他们一时,遥远的信念与期冀对他们没有说服力。
  神不相信这一点,却屡屡用暴力的惩罚,欲使民众屈服,他的乖戾、专断,与狭隘自私、反覆无常,注定了在俗众中被别别扭扭地勉强忆念,被冷落与遗忘是必然的。而上帝并不因其选民骨髓里的世俗根性而理解原谅他们,相反,他用背信弃义来责备并惩戒,这其实是不公平的,也是不够客观的。但上帝惩治的手永伸不缩。他的选民在自身命运的苦恼之外,还要承受来自所敬畏者的更为强大的灾难。虽然,他们极端现实,缺乏道义,不吸取教训,善于忘却苦难,似乎最能代表人的劣性,但他们同时又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富于忍受困苦的韧性,这使他们对上帝的赞颂得以永远高扬在口中。绝对的信仰与服从在造就神的孤独,神却不知道。他喜欢赞颂,喜欢被人永远拥戴,和好虚荣有野心的凡人没什么不同。
  纷乱喧嚷的人世,不能没有理性之音和正义以及智慧的判断。借用神力来表现的,显然不是这个世界的真正需要。于是,以色列王所罗门终于出现了。
  当夜神向所罗门显现,对他说:“你愿我赐你什么,你可以求。”所罗门对神说:“你曾向我父大卫大施仁爱,使我接续他作王。耶和华神啊,现在求你成就向我父大卫所应许的话,因你立我作这民的王,他们如同地上的尘沙那样多,求你赐我智慧聪明,我好在这民前出入,不然,谁能判断这众多的民呢?”(《列王记上》第三章)
  祈求智慧,足可见所罗门异于常人之处。资财、地位、长寿,这一切,他统统没有提及。因为他相信智慧是一切的根本,具有无穷的创造力。
  于是,耶和华甚为欢喜,不但赐所罗门以智慧,而且赋予他尊荣,“在你以前的列王都没有这样,在你以后也必没有这样的。”所罗门在不求资财、地位以及寿命之外,尚有一处为人所不能忽略的,即是不求灭绝那恨他之人的性命。不知这一点是否被神特别注意到,在血腥,征伐,睚眦必报的仇恨之中,耶和华的坦荡与宽容显现出了一丝平和的气息,这一丝平和的气息也许多多少少感染了神,使他意外之余,承诺与赏赍实行得更为彻底。
  所罗门祈求智慧原也许只为判断民众的是非,便于树立自己的威望,但他没有想到,智慧也使他不得不认识并承认上帝的局限。已经被擦亮的眼睛不能再忍受尘埃的污染,他苦恼了,也彷徨犹豫,因为他所面对的是一个强大无比的对象。他既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自然就不会轻易冒险,但是智慧赋予他的善恶判断使他同样不能保持沉默。他可谓是了解上帝的,最终思考的结果,便是以赞美称颂的方式,对上帝进行和婉的规劝。
  首先他称颂神无边的力,对于所得到的一切,向神表示了最为充分和诚恳的感激,但他真正要讲的话在下面:
  人若得罪邻舍,有人叫他起誓,他来到这殿,在你的坛前起誓,求你从天上垂听,判断你的仆人,定恶人有罪,照他所行的报应在他头上;定义人有理,照他的义赏赐他。
  你的民以色列若得罪你,败在仇敌面前,又回心转意承认你的名,在这殿里向你祈求祷告,求你从天上垂听,赦免你民以色列的罪,使他们归回你赐给他们和他们列祖之地。
  你的民因得罪你,你惩罚他们,使天闭塞不下雨,他们若向此处祷告,承认你的名,离开他们的罪,求你在天上垂听,赦免你仆人和你民以色列的罪,将当行的善道指教他们……
  国中若有饥荒,瘟疫,旱风,霉烂,蝗虫,蚂蚱,或有仇敌犯境,无论遭遇什么灾祸疾病,你的民以色列,或是众人,或是一人,自觉灾祸甚苦,向这殿举手,无论祈求什么,祷告什么,求你从天上你的居所垂听赦免,你是知道人心的,要照各人所行的待他们(惟有你知道世人的心)……
  论到不属你民以色列的外邦人,为你的大名和大能的手,并伸出来的膀臂,从远方而来,向这殿祷告,求你从天上你的居所垂听,照外邦人所祈求的而行……
  你的民若得罪你(世上没有不犯罪的人),你向他们发怒,将他们交给仇敌掳到或远或近之地;他们若在掳到这地想起罪来,回心转意……尽心尽性归服你……求你从天上你的居所垂听你民的祷告祈求,为他们伸冤,赦免他们的过犯……(《历代志下》第六章)
  虽然所罗门深知上帝,他知道神站在一切苦难的背后,神想要发起一些内乱,使杀伐与悲哀啼哭冲淡那逼向他的力量,滥施惩戒杀伐是神的爱好,更是他得以稳居人上的需要,但他依然进行了小心翼翼,苦口婆心的规劝。罗列具体而诚挚,一一指照神的所行。他劝神要爱世人,不仅止于自己的选民,还有众多的外邦人,他公开向上帝宣称“世上没有不犯罪的人”,旨在使神具备博爱并且宽容的心。作为一名备受恩赐的利益所得者,一位显赫的列王,所罗门的所思所行,的确令人感动。在暴虐与极权面前,他是勇敢站出来的第一位理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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