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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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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杂志 1979 - 2008 年全部一万余篇文字,查询最少输入两个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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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广阔天地
栏目听者有心
作者李皖
期数1997年04期
  张广天把流行音乐不叫流行音乐,而叫——民间音乐,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发现。这样做的同时,他取得了批评上的一个胜利。
  早先,流行音乐确实与民间音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们习惯认为的现代这一大批流行音乐,其源头确确实实就是民间音乐。那时的流行歌手,如布鲁斯和爵士时代的人物,无一不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民间艺人,他们聚集在矿山、码头、监狱和种植园里,纵声唱出自己的苦乐悲伤。由于唱片公司的发掘,这些民间艺人成了耀眼的公众人物。
  本世纪下半叶,爆炸性的民间音乐浪潮,发乎英美,渐次波及全球。这些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充满活力的作品,造成了唱片购销的两旺。在这个过程中,唱片工业获得空前的发展,流行音乐的生产性渐渐把民间性掩盖起来。抬头间,我们发现自己已被包围在全球五大唱片公司出版物的倾销之中,制作蚕食着创作,生产遮住了生活。我们渐渐忘记了过程,忘记了无数歌手在民间的奋斗,只看到作品出现在大众传媒上的最后一个环节——文化商人以资本进行的操作。凡此种种,都引起了人们认识上的迷障。
  而主流音乐所显露的商业性、消费性、娱乐性、瞬间性,它对庞大市场的占领和对大众耳朵的夺取,又使因之失势的严肃音乐为争夺生存权的问题与之尖锐对立起来。在排行榜、MTV、偶像现象、泡泡糖音乐等等商业炒作的狂轰滥炸下,流行音乐成了追逐声色、肤浅娱乐的代名词。它是不是音乐,有没有价值,一时都成了大有问题的问题。
  民间音乐这个提法,有助于拨开生产与创作杂陈、泥沙与珍珠俱下的流行表象,而较清楚地看到公司炒作现象下面的民间吟唱现象。从这里出发,我们豁然走进一个广阔天地,隐约望见前面的曙光,望见流行音乐的复归路,望见历史的脉络和苦困着我们的若干问题的依稀答案。
  一、流行音乐的价值:流行音乐的价值,不在于它在流行音乐史上留下的痕迹,而在于它在整个音乐史上留下的痕迹。民间音乐,确定了流行音乐在音乐史上的位置。
  二、雅俗两界的沟通:民间音乐是严肃音乐界和流行音乐界共认的瑰宝,对立双方在这里找到了共同语言,它是一个并不存疑的美、并不存伪的价值。从这里开始,二者可以实现最有效的沟通。试想,若流行音乐就是民间音乐,敌视何存?
  三、对现实的把握和对未来的前瞩:如今,民间音乐一时低伏;唱片界的主要矛盾,是民间音乐和商业资本的斗争。民间性,是流行音乐立足之根本;民间精神,是流行作品价值之所依;走民间道路,乃流行音乐回归之正途。
  很可能,张广天不会同意我的表述,我阐发了他,同时作了歪曲。作为张广天本人,其实却是一个激进的民间立场者。在他看来,整个音乐史就是一部民间史,问题的关键并不是流行音乐在音乐史上找位置,而是严肃音乐在民间音乐史上找位置。在张广天眼里,,历史是另一部历史。
  他是这么说的:
  我深信,人民的音乐史不是大师和精彩的作品的无序联结,而是无数劳动者和他们的儿女们在阳光下、山坡上、街巷里、广场上欢乐永恒的合唱。
  ——《亲爱的人,再见,再见》(载《中国百老汇》一九九六·三)今天被误谈为“流行音乐”的那种形式古已有之;它就是民间音乐,如同古代的乡野山歌、里巷小调,每个国家、每个民族、每个时代都有这种形式。
  音乐的发展总是这样,民间音乐到了一定程度,就有人把它整理归纳一番,找寻出其中的一些规律,模式化理念化,以之指导创作,这就成了学院音乐;而学院音乐到了一定程度就僵死了、封闭了,然后又求助于民间音乐。音乐的发展其实质是民间音乐和学院音乐互相依存、互相作用的交替的历史。——《妙舞清歌春来乎?》(载《中国百老汇》一九九六·一)文艺复兴以来,音乐作为一种成熟的艺术形式影响着人类的社会生活。但成熟起来的音乐是非常有限的一部分。这部分音乐主要代表着西方资本主义精神,并且伴随着资本主义工业的发达被推诸世界各个地区。无论是在中国、日本、南非、美国、加拿大、智利、秘鲁还是这部分音乐的发源地,人们总是从这部分音乐的成就中学习音乐并以这类风格为准则创作音乐,其它种类繁多的音乐形式被挤到边缘,逐渐枯萎。
  ——《再论音乐文化审美的多元性》(载《汉唐乐府》一九九五·十二)
  在张广天看来,所谓音乐史、所谓音乐现状、所谓文化建设,其核心部分无不是散落在民间的人民与作为统治者的资本主义的斗争。整部现代音乐史,可被看作是资本主义一方面巧取豪夺人民创造的优秀成果,一方面一体化为资产阶级的文化标准并以金钱作武器对人民进行文化压迫的过程。张广天所作的努力,就是焕发全球范围内各族人民的自信,使“缤纷斑斓的多民族的多元的审美标准和音乐形式”,与“那一部分局限的早已成熟的西方音乐”,共同登上人类精神文明的舞台。在中国,这个工作就是中国民族音乐的现代化。
  张广天凭着自己的真诚将哲学引向对当今文化的思考,结果它裹挟了这个领域的几乎所有重大问题——文化商业化问题,同一化问题、通俗和高雅的问题、多元共存的问题、音乐改革的问题、现状的分析和前途目标的问题,等等。更为惊人的是,在张广天的首演下,一批歌手和流行音乐论者都向左转了。一些没有经历革命、甚至没有经历六十年代的青年,开始用马克思主义的词汇和概念进行分析和写作。于是听到这样的故事:一个叫杨一的广东青年,拒绝进入录音机制,而选择了街头卖唱方式传播他的音乐,他的创作资源来自民间,他的创作成果则直接唱给真正属于民间的百姓。
  张广天是个理想主义者,这种理想主义并不能告诉他未来,但是却能给他以无与伦比的力量;张广天又是个人民立场者,这种人民立场有时显得一厢情愿,却能让他感到站得坚实而正义凛然。他最近写过一首歌词,确切地说,这是我近几年来在歌唱界所见到的最激动人心的篇章。这首词的名字叫《福音》。
  你们父亲他走了/可是他还要回家/他把钥匙交给了/你们其中的那个人/他为你们分派好了各自的工作/他留下了吩咐/要你们照看你们自己/也许现在他正在回家的路上/也许今天晚上他就会把门敲开
  夜色已降临/先知的手在墙上晃动/留下了至理名言
  你们是盐却不咸/你们是灯却不亮/你们谁也看不见/你们是血却不红/你们是剑却不锋利/谁也不在乎/你们是树却不开花/你们是花不结果/你们谁也无所谓/你们是人不相爱/你们有爱不追求/你们谁也不相信/就像这样静无声息/已经过去了几千年/就像这样人去人来/没有什么根本改变
  你们其中那些虚心的人有福了/这是因为神圣的天国是他们的/你们其中那些哀恸的人有福了/这是因为他们会获得最大的安慰/你们中间那些渴望爱情的人有福了/这是因为他们将得到永恒的生命
  一九九六年三月草于珞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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