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公众号 
图码生活

每天发布有五花八门的文章,各种有趣的知识等,期待您的订阅与参与
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读书》杂志 1979 - 2008 年全部一万余篇文字,查询最少输入两个字符
随便看看
读取中
读取中
标题欧茨的新作《花痴》
栏目西书拾锦
作者冯亦代
期数1998年01期
  在我国,美国女作家乔伊斯·卡罗尔·欧茨已经不是一位陌生人。早在八十年代,她的成名作《他们》便有了汉文的译本,而且得到中国读书界的欢迎。她是个勤奋的人,在她从事写作的三十年来,已经出版了二十七部长篇小说。此外,她还写诗,写短篇小说、剧本、文论,甚至还出版了谈拳击的书。我实在无法把这位温文尔雅的女作家和打得鼻青眼肿的拳击手联系起来,真是匪夷所思。
  八十年代初我应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翻译中心之邀访美时,在纽约的一次全美作家联欢会上和欧茨见过面。她是那么的腼腆。如果你在街头碰到她,绝对不会想到她是个教授、作家,她给人的印象,似乎只是一位家庭妇女,至多是个白领阶层的一分子。那天全美作家差不多都出现在这个戏院里,把个大戏院塞得满坑满谷。欧茨和她的先生来晚了,简直无法挤进入圈子去。我们也是晚到的客人,不过我们有专人招待(负责招待的是名作家诺曼·梅勒)。但是欧茨来时,诺曼已经喝得醉醺醺了。我和卞之琳老人是幸运的,引我们进入会场的一位漂亮女作家,把我们向欧茨夫妇作了介绍,所以能够寒喧几句。欧茨说她和丈夫由于一时找不到停车的地方,因此来晚了,既然无法挤进圈子,便只能告辞先走了。
  欧茨这次出版的还是长篇小说,是她的第二十七部奉献,名叫《花痴》。《纽约时报书评周刊》刊登了《纽约书评》编辑史高特先生写的评介说,欧茨不断在美国社会、家庭及个人生活中寻找爱与暴行相互交叉的故事,并无情地剖析暴行之倾向,认为这种暴行并不是由于社会状况或心理创伤所挑起。在她看来,暴行本身就是一种社会状况,是美国人性格中与生俱来的一种向性(Tropism)。这种向性根据历史和环境用不同的形式显示出来。这种暴行掩盖和粉碎了爱与家族关系,而这是欧茨小说想表现的潜在的事实。
  英国作家劳伦斯在《美国经典文学论》中谈到,在美国经典文学里,美国人“蓄意的自觉”说得那么郑重和平顺,而在下意识里却是“穷凶极恶的”,因为下意识里则是在大叫“毁灭,毁灭,第三个还是毁灭!”很少有几个美国作家在记录这一主要的美国多声部音乐时,能像欧茨那样忠实地写出这一多重而又不和谐的曲调。
  《花痴》写七十年代一个朴实无华的小市镇中发生的事情。英格丽·布恩是小说中的主角,由于她是女人,因此被推出来作为深受暴行之苦的受难者。小说从她的童年时期一直写到她成年的初期,是个普通的女孩儿的成长故事。英格丽的父亲是从越战归来、脾气暴躁的洛克,母亲是个名叫克罗的漂亮女人。洛克因为牵涉到一个违法案件不得不到处躲藏,这样克罗便不得不拖着英格丽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男人身边到另一个男人身边。英格丽由于到处与人发生性行为、吸毒成瘾,因此在中学里被同学们称为“洋囡囡”。不过她同时又是个好学生,有文学的天赋,曾经在学校集会中朗诵她的诗作而获奖五十美金。可惜到眼前她的自尊心已扫荡无余,变成了社会上的贱民和卖淫女。
  但是这种当众出丑的行为比之于接踵而来的噩运简直是太无所谓了。在《花痴》一书的后半篇幅中,英格丽崇拜那个赛如魔鬼的伊努区·史卡葛,从而导致她受到团伙的轮奸,成为残疾人,她多天被困在斗室里,没有食物,而且眼见到同伴们的受辱。“洋囡囡”成为“狗崽子”,无脸见人。史卡葛每来和她见面,作者都给她加上一些详细的描绘,英格丽成为魔鬼撒旦众多孩子中的一个,简直分不出什么是她的愿望,什么是她的耽忧。而读者也同样不能在下半部小说里分辨反感与迷恋。小说的这一部分毫无道理可讲,并不在于所叙述的暴行,而是缺少一种令人信服的描绘。
  到英格丽成为“狗崽子”时,她的消极驯服事实上是一种绝对行动,因此使她在小说中作为一个角色而存在。撒旦的子女只知道“狗崽子”是逆来顺受衷心爱恋史卡葛,而英格丽则想到她当时心里燃烧着一团钟爱史卡葛的欲火,简直无人知晓,甚至读者在诵读小说时,也不能感到。当英格丽成为“狗崽子”承认她爱慕史卡葛时,不断唠叨史卡葛有男子气概和做领袖的超级魅力,从而使她衷心倾慕,但除了机器脚踏车和她父亲的去世之外,就没有其它的理由了。
  史卡葛纯粹是罪恶衍生出来的东西——劳伦斯所说下意识的重见。他在这一部目的在专写心理现实主义的小说中出现,是颇成问题的。把英格丽交给史卡葛这个坏蛋,欧茨完全出于要显示在日常生活下面潜伏着的残酷暴行。但在以往的世界里,却是家庭的破碎,性行为的交易,无视乱伦的行为和青少年的羞耻,这才是使他们极感烦恼的。欧茨所选的是那些容易见到的事实,而不愿去找更多的麻烦。
  也许史卡葛是十分真实的人物,对于他的性习惯和暴躁脾气的描写,显然是以厄普代克笔下的人物大卫·柯瑞西作范本的,柯瑞西是《在百合花丛中的美丽》一书中的主角,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幸存的大救星。但是《花痴》是一部十分不一般的小说,使好故事素材的绝对性受到了同样的挫折,这无须读者为之气馁,用不着去考虑当前分别积储在我们最优秀作家想象力之外的民族意识。这就是评介者史高特先生读了这部小说后的结论。
  好久没有谈论欧茨了,至于当年她带来的漂亮风韵的印象,经过了无法挽留的岁月,也在我的记忆里越来越黯淡了。但是为使读者们对她的生平有个印象,我又翻开了那本已见陈旧,在一九八九年十月初版的《外国名作家大词典》,找到了关于欧茨的那一条:“欧茨,乔伊斯·卡罗尔(Joyce Carol Oates,1938—),美国女小说家、诗人、剧作家,一九三八年六月六日出生于纽约州北部洛克波特的一个工人家庭,一九六0年从锡拉丘兹大学毕业后人威斯康辛大学,次年取得硕士学位。一九六二年起在底特律大学教授英美文学,一九六七年随丈夫去加拿大,在温莎大学教过文学创作、心理学和现代世界文学,一九七八年回国,在普林斯顿大学任教,同年当选为美国文学艺术院院士。”“欧茨的小说可以分为前后两个阶段,从一九七一年《奇境》的出版为分界线。前期的创作方法以传统的现实主义为主,优秀的作品有《人间乐园》(一九六七年),《他们》(一九六九年),《奇境》等,其中《他们》曾获美国全国图书奖。……六十年代的后期现代派文艺思潮对欧茨的创作颇有影响,使她的小说从主题思想到艺术风格都起了很大变化,实验之作越来越多,……八十年代后出版的小说开始把国际文坛上较为时髦的新手法(如魔幻现实主义)和美国传统中的某些浪漫主义手法(如南方文学中描绘恐怖与怪诞事物的哥特派手法)都兼容并蓄,现实主义的细节描写与离奇怪诞的幻想交织在一起,近著……有回到她早期的心理现实主义的趋势。”
  “总的说来,欧茨的创作前后期有很大不同,她后期的艺术观在她的一些论文中表现得很明显,她所受现代派和后现代派的影响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积极方面是她结合了西方社会科学中意识领域里某些新情况的研究如心理学方面新的发现,吸收了现代派文学传统中的某些表现方法,在创作中进行大胆实验,用独具一格的艺术形式揭示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和幻想世界,达到了艺术中的‘心理真实’”。
  上面所抄录的是故友施咸荣的研究成果,但我所不能同意的是他说欧茨的后期创作走下坡路的结论。因为从我看来,欧茨的实验终有一天会在美国文学史上开出美丽的永恒的花朵。也许这只是我的希望,但愿我的希望将有实现的一天,因为欧茨还在努力于新的实验。
  Joyce Caro1 Oates,Man Crazy,New York,A William AbrahamsBooks/Dutton,1997,282pp.
  《读书》杂志是以书为中心的思想文化评论月刊,凡是书及与书有关的人、事、现象都是《读书》关注的范围,内容涉及重要的文化现象和社会思潮,包容文史哲和社会科学,以及建筑、美术、影视、舞台等艺术评论和部分自然科学,向以引领思潮而闻名。
  《读书》的宗旨是:展示读书人的思想和智慧,凝聚对当代生活的人文关怀。
  《读书》创刊于1979年4月10日。杂志的主要支持者与撰稿人多为学术界、思想界、文化界有影响的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