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谦卑的大地的倾听者

　　苇岸走得匆忙，与他素有的少年老成、慢条斯理的为人行文非常不同。
　　在《中国当代散文报告文学发展史》中，我给苇岸设了专节。事实上，在接过佘树森先生的未竟之作之前，读散文并不多的我早就喜欢上了苇岸散文卓尔不群的风度。苇岸在他的一系列以“大地上的事情”为总题目的散文艺术世界中展示了一种被我们所熟视无睹、忽略已久甚至因麻木钝化而遗忘了的“原生”状态的大自然。这种沉静、凝重，不无神秘而充溢着主体灵性的内在呈现，不禁使我仿佛沉睡着的审美知觉倍觉“陌生”和“震惊”。
　　苇岸的散文，为我们呈现了一幅幅仿佛经过特殊的“还原”处理之后的“纯粹的现象”。这些自在着的“大地上的事情”，都因着作者文字的简洁净炼、张力饱满，观察的细致入微，“倾听”的深挚真切，主体外在情绪的隐退收敛而格外启悟着读者的诗与思(有一位朋友说得好：苇岸本质上是一个诗人)。显然，苇岸是试图建立(或是说恢复)一种新的人和大自然的关系。正如他在《放蜂人》一文中写道：“放蜂人在自然的核心，他与自然一体的宁静神情，表现他便是自然的一部分。每天，他与光明一同沐浴阳光或风雨。他懂得自然的神秘语言，他用心同他周围的芸芸生命交谈。他仿佛一位来自历史的使者，把人类应有的友善面目，带进自然。他与自然的关系，是人类与自然最古老的一种关系。只是如他恐惧的那样，这种关系，在今天的人类手里，正渐渐逝去。”在这里，放蜂人的恐惧和担忧，不正是苇岸自己的夫子自道吗？庄子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知北游》)面对大地的坦荡无言、博大宽容和深邃神秘，难道不是只有苇岸式的静观、悟道与倾听才是充分明智的举措吗？
　　苇岸，是我们所生存的大地的谦卑的“倾听者”。他了无牵挂地走了，但却给我们留下了一份厚重的精神财富。也许，我们会在碌碌平庸的生活工作之余，偶尔也像苇岸所启示给我们的一样，换一种“陌生化”的视角，来一份倾听神秘的虔敬和真诚，看一看“大地上的事情”，听一听大地上的声音。
　　(《中国当代散文报告文学发展史》，佘树森、陈旭光著，北京大学出版社，一九九六年八月版，15.80元。《大地上的事情》，苇岸著，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一九九五年四月版，7.9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