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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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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杂志 1979 - 2008 年全部一万余篇文字,查询最少输入两个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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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比军歌更美丽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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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占敏
期数2000年09期
  三年前的春天陪一位年轻的日本学者在我的家乡采风,年轻的日本学者是他那个民族的典型代表,不仅崇文,而且尚武。吃过晚饭以后步出餐厅,喝了点酒的日本学者在宾馆院子里三月的月光下打了一套拳脚,孔武有力,稳健洒脱。身无半点武功的我赞叹之余便极力鼓动着我的同胞司机也来上一套,当司机的同胞少年时曾在少林寺专门学过。同胞在日本人刚刚练过的场地拉开架式猛跑几步凌空一个侧翻,可是他开车以来不大用腿走路荒疏了武功,他立足未稳突然一跤摔倒了。哄然而起的笑声中我的心感到了刺伤的痛楚。几天来跟日本学者谨慎地回避着一个敏感的话题,此时却被这娱乐一般的练武轻易地捅中了,我知道,我被刺伤的是类似于看功夫片时国人被日本武士打败所激起的情感,实在很直接很简单。读夏晓虹的《军歌》(《读书》二○○○年第六期),我经历了同样的感情震颤,只是多了些矛盾和无奈。
  用不着亲临其境,我们也能够理解梁启超、秋瑾在日本的军歌高唱时被激发起来的那份情怀,感同身受,只要我们的记忆还没有丧失,历史就会让我们的感情资源丰富无尽,搅拌着仇恨和苦痛。然而问题绝不止如此简单。日本人对军人的尊崇以及军人的自豪感让我们的感情复杂起来,排除了仇恨和苦痛的记忆,就不能不在他们送入营者题写的“祈战死”的标语面前深深感动,一种崇高感生发起来。可是“祈战死”这样的送别激励偏偏与日本军人用砍杀了无数中国人头颅的军刀剖腹的场面联系在一起,我们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化解这个感情的死结?早于我们而又晚于梁启超、秋瑾们的一代志士,是可以告慰先贤也可以勉励后辈了,他们不仅唱过“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也唱过“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这样的军歌,他们已经在本质上扭转了“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的消极的从军情感,为国征战慷慨激昂了。不过,我们到底与隔海相望的那个民族存在着情感方式上的不同,“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还是与“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干上云霄”渊源于同一种军歌脉息。
  不错,“没有国哪有家?”军人的职责永远与家国安危相关,“保祖国卫和平,就是保家乡”,我们的军歌这样解释戍边卫国的最终目的。就是曾经那样穷凶极恶侵犯别人国家的民族,也是激励他们的军人为自己的家国而战,“祈战死”是为了他们的同胞幸福。我们自然不愿意打着“祈战死”的标语在一年一度的征兵季节送新兵入武,我们希望自己的子弟加入维和部队戴蓝色的头盔;可是,丛林中突然射出的枪弹就连蓝盔也能射穿。最好的办法或许还是你尚武我也尚武,等我的武功练到了不等你勾动扳机我就能赤手空拳将你制服的时候,那就“不战而屈人之兵”了。可是,能有比子弹的速度还快的身体运动吗?提高军备,加强国防,实在是一种迫不得已的选择。造成这种迫不得已困境的原因,不仅来自敌方,也源于自己的内心。我认真地检讨三年前那个春月明媚的夜晚日本学者和我的同胞练武所激起的我的情感波动,我自问:“假若跟我的同胞同场练武的不是日本人,而是另一个外国人,没有了民族的历史积怨,我就会平心静气地看待我的同胞摔倒而异邦人武功高强吗?回答是否定的。“我们爱好和平,但是我们不害怕战争”,义正辞严的宣言中必须有强硬的咄咄逼人。也许,什么时候能够由衷地转化为“我们不害怕战争,但是我们爱好和平”的正义陈述雍容大度,我们就有理由说,“啊,朋友,别唱那老调,快让我们唱出更愉快的歌声”,这支《欢乐颂》不仅比所有的军歌都更愉快,而且更人性,更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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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创刊于1979年4月10日。杂志的主要支持者与撰稿人多为学术界、思想界、文化界有影响的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