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天煞——独立日峰火
栏目科幻影视
作者迪安·德尔文 罗朗·埃梅里希 斯蒂芬·穆斯塔德 王荣生
期数1996年第10期
一个巨大的阴影缓缓地掠过天空,令太阳黯然无光,将月球表面的环形山投入无边的黑暗。阴影接近月球时,月球发生强烈地震。不知阴影是何物,但它太庞大了,不可能是地球发射的。
新墨西哥州大沙漠,怪石嶙峋,飞沙走石。方圆一千英里内都是茫茫的血红色沙地,沙丘被熏烤得滚烫。这是地球上一个最沉寂的地方,和月球一样荒无人烟。
七月二日凌晨一点,这片荒原一片寂静,惟有狼嗥虫鸣哈蟆叫。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穿过浅丘,爬上山腰。山腰上一丛灌木中插着一块木牌,上面写道:“国家宇航署外星情报研究站。”山侧巍然矗立两座硕大无朋的信号接收抛物面天线盘,直径各为100多英尺。外星情报研究站是由联邦政府拨款,国家宇航署主管的科研机构,巨型射电望远镜就是它的第一座实验室。科学家们远离城市的喧嚣与污染,来到这儿,建起这座方圆数英里的截听站,搜寻来自天外的蛛丝马迹,以帮助解开和人类想象——样古老的宇宙之谜:茫茫宇宙,人类是孤独存在的吗?
射电望远镜捕捉从无数星球、天体以及黑洞发射出的声音。从太阳发出的无线电信号,以亚光速疾行,八分钟就到达地球,而其他恒星发射的信号则需要四年以上。绝大多数飞溅进天线盘的宇宙声音已有数百万年之久,信号强度仅有一瓦特的千万亿分之一。地球上接受到的外星全部无线电信号,其能量加起来还不如一片雪花触地那么大。然而,天线上这些仰面朝上的巨型钢耳朵极为灵敏,光学天文镜观察不到的极遥远、极模糊的天体,它们都能描绘成详细的彩色图像。它们在月光下慢悠悠地扭动,犹如田野的一片花朵,迎着月光自动开放。
这两座射电望远镜之间有一座预制装配式牧场平房,这就是高科技观察室。满天的信息飞进天线,沿着电缆流进房子里,由全球最先进的信号处理系统分门别类,筛选分析。这一切高科技魔术在一台计算机主机控制下运作。
突然,红色电话响了。
夜班值班主任亚马诺大吃一惊,心房狂跳。红色电话不是外线电话,而是直接与计算机母机相联,它一响,就表明监听器截获了异乎寻常的信号。亚马诺急忙抓起电话,倾听计算机刻板的声音读出一连串坐标。主控板上无数红灯猝然闪烁不停。
“真是怪事。”亚马诺喃喃自语,忙着将干扰的时间、频率与位置坐标写在记事簿上。然后,他戴上耳机。
这时候,他听见了一阵异乎寻常的声音,惊吓得瘫倒在椅子上,眼睛睁大得像灯泡。这种音调盖过一般的砰砰声与嘶嘶声,轰轰地前进,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听起来像某种乐器声,像号角,像短笛,像风琴,又全都不像。他从未听见过这种声音,因此他立即断定是一种信号。他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交加的微笑,伸手挂通内部电话。
10分钟后,小小的控制室里挤满了人。天文学家们披着睡衣,穿着拖鞋,打着呵欠,围在主控盘周围,轮流听耳机,异口同声说他们与某个外星文化联络上了。外星情报研究站女站长肖尔赶到时,亚马诺告诉她:“这个是真家伙。”站长戴上耳机,不露声色地倾听,耳畔响起缓缓起伏、抑扬顿挫的声音。她脑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没错,就是它!我们发现了!”但作为一位受过良好训练的科学家,她懂得应该沉着冷静,以免整个研究站惊慌失措。
“真有趣,”站长板着脸说,“但咱们先别下结论,我想追寻这声音的源头。接通阿雷西博。”
阿雷西博是波多黎各东部一座偏僻的临海山谷,那里有一座全世界最大的无线电天文望远镜,直径1,000米。五分钟内,那儿的科学家们就关闭了自己的实验,将那庞大的抛物线盘对准预定的坐标。在一根专门电话线上,高速运转的调制—解调器立即将数据传输过去。
亚马诺撕下打印纸,转身对站长说:“根据这些计算,那声音源头离地球38万公里远,这就意味着它来自月球。”
站长踱到窗前,拽开窗帘,眺望天上的新月。“看来,也许我们有客人来访了。”她沉思片刻,补充道:“如果他们先来拜访,倒还不错。”
华盛顿五角大楼是全世界最大的办公大楼,如同一座迷宫、一座小城市,美国三军总部的办公机构遍布其间。在日出之前两小时,这儿就已人来车往一片繁忙。一队队拖车排在五角大楼货场附近,卸下种种物品,从文件到餐馆原料,与此同时,数十辆垃圾车拉走前一天堆积如山的垃圾。
一辆没有标记的旧式福特牌轿车以70英里的时速奔向五角大楼,在大门附近的停车场停下,从车上走出一位壮健的60岁老人,疾步走上阶梯,进入大厅。他就是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兼航天司令,五星上将威廉姆·M·格瑞。他的参谋雷·卡斯特罗上校已在大厅恭候他了。这位年轻的科学军官跟在上司后面,登上电梯。电梯门一关,没有外人偷听,将军劈头就问:“谁还知道?”
“大约一个小时前,新墨西哥州的外星情报研究站打电话来,说他们在凌晨零点15分接到了一个无线电信号。那是一个不断重复的信号,他们正在破译。”
“他们告诉任何人没有?告诉新闻界没有?”
“他们同意暂时保密。他们也怕草率宣布会贻笑大方,因此他们还要进行试验。”
“那么,这倒底是什么鬼东西呢?他们知道吗?”
上校摇了摇头,笑着说:“不知道,长官。他们没有任何线索,甚至比我们还要困惑。”
电梯门一开,他俩通过一条洁白的地下室过道,穿过一道厚门,便步入地下战略指挥部。室里主墙上挂着一幅计算机控制的巨型屏幕地图。指挥部是一个宽敞的椭圆形办公室,有一大片工作区域,连同60台雷达控制台,设在一个旋转360度的走道下面3英尺处。36名高空安全监测人员住坑道里监测穿过天空的每一个物体、每一颗卫星、每一架侦察机、每一架客机、每一架航天飞机。此外,设有一个卫星监视网络密切监视全球范围内数以千计已知的核导弹发射井。
“请看一看监测系统吧。”上校一面说,一面指着一排正在接受全球新闻广播节目的普通电视。每隔几秒钟,图像就突然滚动,变成一团模糊。“卫星接收失效——全球范围的卫星接收,也包括我们的,但找不出原因。”
随即,上校领将军到附近一张从下面照明的玻璃桌旁,指给将军看一个用红外线摄像机拍下的图像,上面显示一个有污斑的球状物体背衬着满天星斗。“据我们估计,这东西的直径有550多公里。”上校说。
“天啦……”威严的将军自知失态,连忙改口问,“是什么东西?恐怕是流星吧?”
参谋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良久,一位军官才斗胆冒出一句:“不是,长官,肯定不是流星。”
“你怎么知道?”
“有一点很清楚,长官,那就是它在缓慢下降。”
将军一听,心里凉了半截。如果那物体在缓缓下落,就意味着它受到了控制与导航。于是将军毫不犹豫地抓起电话,挂通国防部长的家。部长夫人说部长正在睡觉,将军在话筒里吼道:“叫醒他!有紧急情况!”
48岁的惠特莫尔总统是个早起者,天还没亮就醒了,背靠在床上浏览一大堆报纸。嘟、嘟,床头的电话响了。总统一看表,才清晨四点过几分。除非是紧急情况,否则是没有人敢这么早惊动总统的。总统拿起话筒一听,是国防部长打来的。
“什么事?”总统问道。他听着听着,脸色陡变,边听边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茫茫的黑夜。
清晨的曼哈顿。乔治·华盛顿大桥车水马龙,一片繁忙。汽车轰鸣,喇叭尖啸,上万饥饿的海鸥引颈长鸣,汇成清晨交响乐,在哈得逊河上空荡漾。计算机专家戴维博士骑着自行车,穿过拥塞的街道,紧靠江边疾驶。他心急如焚,刚才身上的BP机响了,是老板在呼叫他,有紧急情况。几分钟后,他骑进一条旧街,在一座老式六层砖瓦楼房前停下。大楼正门嵌着几个不锈钢大字:康拜克电缆公司(Compact,是美国著名的通讯电缆公司——译者注)。
一进旋转门,别是一番天地。大厅富丽堂皇:大理石地面,檀香木门窗,天花板离地面足有有三层楼高。大厅中央是巨大的服务台,守着办公室入口。戴维扛着自行车,穿过大厅,进入公司总部。那是一个巨大的办公场地,被隔成蜂窝式的办公室,南面墙上安有一排排电视监控器。戴维一踏进去,就知道出了大事。屋里一片喧哗,人来人往,手忙脚乱。他还没有放下自行车,公司老板马特就冲出自己的办公室,奔到他面前,挥舞双臂,大吼大叫:“你怎么搞的?给你打传呼,你不回,难道你不知道出了大事吗?”
戴维博士是老板最宠爱的专家。老板深知他是全美最出色的总工程师,处理高科技的玩意儿如鱼得水,左有逢源。他是Compact公司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的秘密武器,是杀手锏。
“究竟是什么事?”
“谁也搞不清楚!”老板呷了一大口苏打水,平静下来,“从清晨四点左右开始,每一条频道都出了岔。图像一塌糊涂,一切都瘫痪了。整个早晨我们都在线路传输室里,什么都试过了。”
说着,老板就用胳膊挽着戴维,直奔线路传输室。里面是Compact公司的心脏,沿后墙排列的钢架摆满了数以百计的钢电缆箱、信号调节器。巨大的主控台足足有整个屋子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开关、按钮,主控台上方是台监控电视。墙上挂满技术图,标明卫星位置、立体和水平脉冲发射机的偏振位置。数英里长的同轴电缆从钢箱里伸出,从脚下婉蜒曲折地通向四面八方,犹如盘绕一座埃及古坟的数千条毒蛇,将公司的全部设备联接起来。
戴维径直走到主控台面前,一瞧,头上方的监控电视正在播放“今日节目”。图像每隔几秒钟就分崩离析,变成滚动的垂直条形。
“看起来好像有人在涂抹我们的卫星信号馈给。”戴维嘟哝着,坐下来,手指在键盘上劈哩啪啦地打起来,将监控电视调至广播接收位置——即正规的屋顶天线接收。突然,“今日节目”图像清晰了,接着又模糊,又再次清晰。
“哦,上帝,你真是个天才。”老板惊呆了。
“别过早下结论,老板。”戴维盘着双腿,俯身控制台,神情专注,仿佛进入了催眠状态。“今日节目”被一个计算机条形图所取代,输入最后几个指令后,戴维站起喘口气:“说对了,肯定是卫星问题。刚才那个清晰图像是一家地方电视台的,我把我们屋顶天线对准洛克菲勒电视台,它发射出的信号很清晰。”
“可是荧光屏上的计算机条形图怎么解释?我们并没有把这玩意儿发射给用户嘛。”
戴维灵机一动,说:“别着急,也许只是我们的卫星出了故障。现在我爬到屋顶去,把天线盘翻转对准另一颗卫星。你马上打电话,租一些频道空间。”
“可是城里每家每户电视上的卫星图像都有问题呀!”
“家家都有问题吗?”戴维问道,他陷入了困惑。“果真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全国——不,整个西半球——都出了问题。”他沉思片刻,接着说,“这不可能!”
五角大楼。卡斯特罗上校和他的手下探明,那个庞然大物已经占据了一个固定位置,停在月球背后不到500公里远的地方,随着月球运转,藏在那颗白色的球体后面。美国航天指挥部的三颗侦察卫星重新定位后,就能够看清楚那怪物。侦察卫星配有三台实况摄像机,用红外线摄下那怪物,然后将图像返回地面。地面人员正密切监视着它。
“上校,”一位士兵高声叫道,“快来瞧这个!”上校一个箭步冲到士兵身后,从他的肩膀上面瞧那红外线图像。巨怪周围的地区在发生某种震荡。
“瞧上去好像在爆炸。”上校说。
“更像一只蘑菇在抛下孢子。”坐在监控器跟前的操作员说。
那怪物的一个个扇形部分脱开主体,旋转着进入附近空间,组合成一个圆圈。上校和同事们凝神观望,顿生不祥之感。上校立即打电话向格瑞将军报告,此刻将军正在白宫。
华盛顿。惠特莫尔总统的新闻秘书康妮是位美貌动人而精明干练的女强人,虽然已经接近40岁了,但仍显得年轻妩媚,堪称总统“年轻政府”的化身。惠特莫尔竞选总统时,康妮就出任竞选宣传干事。他入主白宫后,康妮成为他最信任的顾问,两人合作默契。康妮为了维护老板的声誉,经常与专爱挑刺儿的新闻界发生冲突。
康妮从办公室侧门溜出去,可是没用,刚一出门就被手下团团围住了。他们个个手上都拿着一张纸,上面写满了紧急问题——整个清晨电话像催命似的一个接一个,参议员,外国大使,国王与王后,惠特莫尔总统的家眷,新闻节目主持人,商业大亨纷纷打来电话,询问出了什么大事,弄得康妮的助手们不知所措。
康妮知道她的手下人需要回答,无奈她没有功夫谈,她已经迟了五分钟向总统汇报情况。于是康妮面带迷人的微笑,对任何人都视而不见,准备冲出人群,摆脱尴尬的处境。
“有线新闻电视网(CNN)说除非你打电话予以否认,否则的话,他们要广播美国可能进行了一次空间核试验。”康妮耸耸肩,说“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想自讨苦吃,就尽管广播吧。”
另一位助手抱怨道:“航天署的人整个上午都围着我的屁股转。你能读一下他们的立场声明吗?”
“我们的官方立场是,”康妮告诉他,“没有立场。”
康妮依然笑容可掬地推开人群,但老是甩不掉。走到楼梯口时,那儿聚集了更多的人,带着更多的问题。康妮急中生智,突然摁下当年罗斯福总统专用的老掉牙电梯的按钮,趁人们还没有回过神来,门一开,她跳进电梯,谢天谢地,总算溜脱了。
白宫椭圆形办公室。总统召开紧急会议,出席会议的有办公厅主任帕里斯、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格瑞将军和国防部长尼姆茨克。
“我想提醒诸位,”格瑞将军首先发言,“目前我们的卫星并不可靠。目前尚不清楚那物体是否想或是否能够进入地球大气层,可能它不会再接近了。譬如,它不能对付地球的重力。”
“不错,总统先生,”国防部长表示赞同,“那物体也许仅仅是经过地球。然而,我们的责任是做最坏的打算,以防万一。由于没有确切的信息,我们必须假定那物体来者不善。鉴于此,我郑重向总统先生建议,动用洲际弹道导弹,抢先进攻。”
国防部长60来岁光景,瘦高个子。他是白宫的四朝元老,总统们你方唱罢我登场,他都稳如泰山。他不受人喜欢,但他的话别人非倾听不可。尼姆茨克是个老练的政客,擅长玩弄权术,表面上却总是装出超越党派的模样。
“对不起,”将军插言,“正因为我们的信息不灵,攻击它们容易铸成大错。如果攻击失败,就会引火烧身。如果成功了,也会把那物体炸成无数碎块,落到地球上,那可危险了。我同意部长先生关于将导弹对准目标的建议,但是——”
康妮急匆匆地走进来,但一看见大人物们,便戛然止步。
“出了什么麻烦?”总统边问她,边示意她加入讨论,“人们反应如何?”
“哈罗,先生们,”康妮坐在国防部长的旁边说,“新闻界议论纷纷。CNN威胁要向公众暗示我们在掩盖一次核试验。不过,还没有人恐慌,至少不严重。”
国防部长不理睬新闻秘书,大声对格瑞将军说:“将军,我认为是你命令大西洋导弹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的时候了。”
这时候,门又开了,格瑞将军的联络官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据最新情报,那物体进入了固定轨道,在月球背后,正面看不见了。”
“好像它想藏起来。”将军说。
“暂时看来是个好消息,”办公厅主任乐观地说,“也许它只是想观察我们。”
联络官继续报告道:“对不起,还有消息。那物体在上午10点53分建立了轨道。11点零1分,那物体的许多部分开始从主体脱开。”
“许多部分?”总统不安地问。
“是的,总统先生。它们呈飞碟状,我们估计总共有36艘。比主体小得多,不过每艘的直径仍然有15英里左右。”
“它们在向地球飞来吗?”总统心里紧张起来。
“看起来是的,总统先生。据航天司令部估计,如果它们继续沿其目前的轨迹前进的话,那么20分钟之内就会进入我们的大气层。”
总统呆呆地望着年轻的联络官,茫然若失,有些恐惧了。随即,他开始意识到形势的严峻性。几小时之前还是一桩可笑的离奇事,正在变成可怕的现实。人类原始本性中的恐惧感,平时潜伏在无意识里,现在冒了出来。来自另一颗星球的什么东西,眼看就要拜访地球了,或许就要侵略地球了。
国防部长打破死一般的沉寂;“总统先生,36艘飞船,也许是敌人,正在向我们飞来。不管我们喜不喜欢,我们都必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即使会引起恐慌,我们也必须立即召集军队,紧急待命。”
在座的人不能不同意。
伊拉克北部沙漠腹地,小男孩阿萨德正蹲在一小堆篝火面前,煮早饮咖啡。小男孩是个贝都因人(在阿拉伯半岛或北非沙漠地区的阿拉伯游牧部落——译者注),他是和全部落一道,被迫离乡背井,在大沙漠里定居的,住在临时搭起的拥挤不堪的帐篷村里。东方尚未破晓,但帐篷村已经开始躁动。突然,男孩听见一声尖厉的呼啸划破夜空。顿时,村民们惊叫呼喊,一片恐慌。
男孩惊呆了。片刻后,他回过神来,站在沙丘上,只见人们纷纷跑出帐篷,朝四面八方没命地奔跑,边跑边哇哇乱叫。他还以为村子遭到军队袭击呢,可是他抬头仰望,立刻吓得两腿发抖。原来一大片天空着火了,一团火球,足足有一座山那么大,橙黄色、白色和灰色的火光四射,掠过天空。火球在沙漠上投下暗红色的光辉,转眼间便消逝在天边。
数百英里外的波斯湾中央水域,美国乔治号核潜艇正乘风破浪行驶,锥形塔楼顶上的雷达天线在旋转着。然而,雷达室里一切都乱了套。雷达望远镜上的读数异常,触发报警器呼啸,官兵们从睡梦中惊醒,纷纷涌出舱房,进入各自的战斗岗位。艇长J·C·凯恩少将从舱口探出头来,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一个头戴耳机的水手报告;“长官,在17公里内的海面,我们的雷达搜索系统全部失灵。”少将移到主雷达图跟前,研究正在出现的信号。荧光屏上一大片是空白,但显然不是设备的故障,因为上面的空白区域在移动。
“报告长官,”另一位水手从拥挤的雷达室的对面叫道,“雷达可能出了岔,但是红外线从地图上完全消失了,没有一点读数。”说着他就离开他那台监控电视,让少将瞧一瞧红外线跟踪系统,只见整个荧光屏一片红色亮光。少将命令立即向大西洋舰队司令部报告。
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里挤满了军事长官和总统的顾问们。30部电话同时打进打出,但声音很低,屋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三军高级将领们调集了全国海、陆。空军以后,于一个小时前赶到了白宫。核潜艇舰队随时准备发射核导弹,战舰在沿海游弋。大西洋空军司令部和北约的代表,英国、俄罗斯的军事参赞以及德国领事也出席了会议。惠特莫尔总统坐在当年英国女王赠送给罗斯福总统的那张巨大的办公桌背后。
军事与行政首脑聚集一堂,采取等一等再看的态度。他们如坐针毡,焦灼不安地等待那36艘飞船进入地球大气层。突然,来自五角大楼的电话响了,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
格瑞将军作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走上前去接电话。“我是格瑞,”将军对着号筒咆哮,脸色铁青,“在太平洋什么地方?”稍后,他转身对总统说:“他们侦察到两艘飞船正飞临西海岸加利福尼亚上空。”
“派飞机跟踪。”总部发布命令。
一架载有警报系统与控制系统的高空侦察机旋即飞至当地上空,随时准备跟踪侦察即将到来的飞船。
办公室门猛然被掀开,康妮径直冲到总统办公桌跟前:“有线新闻电视网正在转播来自俄罗斯的实况录像,俄罗斯人拍摄到了这怪物。”
“播放。”总统吩咐道。一位工作人员推开大衣橱门,打开了电视。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新莫斯科斯克市的实况场面。那是一座工业城市,位于莫斯科以南200英里。只见一位当地电视台记者站在一条穿过该市最繁荣地带的干道上大声呼喊,虽然才清晨六点过,大街上惊恐的市民们,朝着四面八方狂奔。随即,摄像机镜头一转,瞄准上空,显现出遥远的晨空悬挂着一团火球。接着,镜头推近,顿时那只喷火的庞然大物占满了电视屏幕。随即见它燃烧着高速掠过天空,四面八方火光冲天。
椭圆形办公室里人人都屏气凝视荧光屏,给这奇异的景象惊呆了。那沸腾的火云如同上帝在宣布他的到来。
飞机沿着加利福尼亚海岸线向南飞行。这架高空侦察机上的警报与控制系统能够扫描方圆400英里的范围,同时跟踪500架敌机。然而,这个最先进的雷达系统也遭到了全球众多通讯系统一样的厄运,功能失灵了。
机组人员在电话里呼叫:“2号雷达,我这里出现空白。前向雷达什么也看不见,侧向雷达瘫痪。你们情况怎么样?完毕。”
“前向雷达完全失灵,没法搜索。完毕。”
机舱里挤满了大小计算机、仪表、雷达望远镜等情报搜集装置。技术人员们身穿迷彩伞兵服,头戴耳机,彼此叫喊,匆忙进行一个又一个实验,调整导航系统。突然,阳光穿过云隙,泻进尾舱,转瞬即逝。“地面控制,我是彼彻尔。仪表普遍失灵,测高仪和环境控制装置瘫痪了,能见度为零,雷达什么也看不见。我们在升高,想飞过这片云团。”
“彼彻尔,”地面控制中心命令道,“手动操作。”
椭圆形办公室非手持式电话听筒里传出声波震荡以及静电干扰的嘶嘶声,愈来愈响。当侦察机飞出云层时,只听见飞行员一声惊叫:“上帝呀!天空起火啦!”
飞行员前面高耸着一道燃烧的火墙,有五英里高,20英里长,蔚为壮观而又令人心惊胆战。火墙呈碟状,就在他的头上空跌落。飞行员急忙猛拉控制杆,飞机垂直上升。无奈飞机离火球太近了,就像一只灯泡撞在铁砧上,粉身碎骨。
椭圆形办公室里,电话听筒传来啪的一声尖响,接着是一片沉寂。总统呆呆地坐着,茫然失措。这时候大西洋空军司令走到他身边说:“在大西洋上空又侦察到两艘。一艘向纽约驶去,另一艘朝我们方向逼近。”
“我们还有多少回旋时间?”
“不到10分钟了,先生。”
一听这消息,总统的文官顾问们推开围在他办公桌周围的将军们,挤到他跟前。为首的是尼姆茨克国防部长,他大声宣布:“将军们,我们必须立即把总统转移到安全地方,由军方护送到水晶山去。”
总统却宣布:“我不离开。”
国防部长惊愣了。好几位高级将领走近总统,催促他保持理智,赶快转移。
“在危难之际,我们必须保证中枢神经正常运转。”一位将军大声疾呼,另几位将军也跟着叫喊。几个特工一见情况混乱,连忙挤开人群,站在总统身边。
总统手一挥,全场安静下来。然后,他从容不迫地发布命令:“副总统、内阁成员、三军首脑转移到安全地方,我暂时留在白宫。”
“康妮,”总统继续吩咐,“启动紧急广播系统,我要立即向全国发表讲话。准备一份简短讲话稿,劝人民别惊慌,尽可能呆在家里。20分钟够吗?”
“给我10分钟。”康妮已经冲到门口,回头答道。
“诸位,咱们走吧,”总统命令道,“我要你们尽快转移到北美空防联合司令部。”六位三军最高长官极不情愿地向门口走去。突然格瑞将军走出来,站到总统面前,请求:“总统先生,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愿意留下。”
“好吧,”总统莞尔一笑,“还有你呢,尼姆茨克先生?”
脸色阴沉的国防部长毫不犹豫地回答:“国家安全委员会规程规定,国防部长始终跟随总统,随叫随到。”接着他改变口吻:“留下来是我的职责。”他想表示友好,但语气中却透出怎么也掩饰不了的骄横。
格瑞将军凑到总统耳边问道:“总统先生,万一这些怪物是敌人,怎么办?”
总统沉思片刻,说:“愿上帝保佑我们。”
首都华盛顿。最先亲眼目睹飞船到来的是挤在华盛顿纪念塔顶了望台上的游人。顿时人们一片恐慌,冲下550英尺高的纪念塔,你挤我,我推你,一位11岁的小姑娘被踩伤了。
数以千计的游客冲出纪念塔,来到露天一看,哟,一只状若飞碟的庞然大物在天空爬行。惊恐的人群朝四面八方狂奔乱跑。母亲跑掉了孩子,大声呼喊;有些人瘫在地上,呆若木鸡,嘴里直呼“上帝救命”;有些人躲在树下,默默地眺望天空。成千上万的联邦政府雇员逃离办公室,你推我挤地涌进地铁。天上那怪物带来的恐怖气氛笼罩大地,预示死神在一步步逼近。
一英里外,宾夕法尼亚1600号公寓里,惠特莫尔总统正在与俄罗斯总统打热线电话。他吩咐译员:“告诉他,我们同他随时保持联系,这次俄罗斯和美国面临同样的命运。”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掀开,一位吓得面如土色的女职员冲进来,惊惶叫道:“瞧这儿!”边叫边领路到一排开向阳台的高大窗户跟前,总统同格瑞将军交换了一下眼色,也跟着走到窗前。
只见飞船那巨大无比的黑色躯体在首都上空游荡,撒下直径15英里的圆形阴影。总统下意识地抱紧他那吓得哭泣的女儿,用身体遮住她。康妮和同事们不由自主地彼此偎紧,手拉手,以免被飞船吓瘫。只有特工人员镇定自若,在屋顶上来回巡逻,全神贯注地保卫总统。
“天啦,我们怎么办?”康妮嗫嚅道。
“我必须向全国发表讲话!”总统说。
那36艘飞船事先未与地球人类进行任何联络,就突然飞临地球上人口最稠密的大都市,包括纽约、华盛顿、洛杉矶、旧金山、墨西哥城、莫斯科、东京、墨尔本、卡拉奇、特拉维夫等。
在日本,横滨市民看见一团火球从天而降,降至数千英尺高空时,改为水平飞行,犹如一座浓烟滚滚的巨型锅炉。飞船前缘划破浓云,向前推进,不断地展现无边无际的船体。它如此庞大,吓得码头上眺望的人群双腿发软,站立不稳,继而惊呼尖叫。飞船从人们的头顶上空移过,巨大的阴影将海港投入黑暗中达几分钟之久。随即,它向北方飞去。人们站在屋顶上,仍然能看见它悬挂在40英里外东京的上空。
相同的奇观发生在全球许多城市,地球上每五人中就有一人试图逃离城市。然而,人太多,公路、火车、地铁无法容纳。逃难的人群拥挤在火车站月台,公共汽车站,卡车车厢里,无论说何种语言的,都在谈论着同样的话题:那些巨型飞船里坐的究竟是谁?他们究竟想干什么?飞船的外表令人毛骨悚然,因而人们大都相信他们来者不善,一定不是来交换礼物,握手言欢的。人类自身曾经就是来者不善的。首先移居北美大陆的殖民者屠杀美洲印第安人,西班牙人用利剑与瘟疫征服了印加人(南美印第安人的一个部落,被西班牙征服前曾统治过古代秘鲁——译者注),首批访问非洲的白人原来是黑奴贩子。每次人类“发现”了一个新地方,就征服,奴役或屠杀当地土著。也许,同样的命运现在降临人类头上了。
一团15英里宽的巨影吞没了整个纽约港,将自由女神像笼罩在黑暗之中,巨影向曼哈顿逼近。在巴华利街(以低级旅馆和酒吧众多而著名——译者注)和华尔街,突然间遮天蔽日,一种嘎嘎的震动声开始在曼哈顿上空回荡,车辆的挡风玻璃被震得粉碎。街上行人猛然看见那庞然大物飞临城市上空,纷纷躲进楼房、角落,住户从窗口探出头来仰望飞船经他们头上方飞过,又急忙缩回去。汽车喇叭声四起,人声鼎沸。
Compact公司的戴维博士在黑暗里跌跌撞撞,登上三层楼梯,终于爬上楼厦,用肩膀撞开屋门,走到外面。屋顶躺着蜘蛛网般的电缆,电缆联接着卫星天线和楼下办公室的发射台。他刚刚踏进阳光里,阳光就隐没了。曼哈顿一片昏天黑地,通常这种现象只有日全食才会发生。
“上帝保佑我们。”戴维博士面对低空飞行的巨怪,轻声祈祷。他急忙趴下,生怕被从他头上轰隆而过的巨怪的重量压扁。飞船的底部是一片的黑色和灰色相间的表面,延伸到远处。飞船底面楼房大小的尖形凸出物星罗棋布,排列成复杂的图案,仿若一只车胎胎面布满了电脑织成的花纹。虽然飞船尚在城市的高空,但依然显得比戴维博士脚下的整座岛还要大得多。它的西端伸入了新泽西州,而另一端则仍然处在长岛。博士似乎像一只蚊子站在一辆重型卡车下面,担心被飞船压成粉末。他周围,屋顶上的设备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开始颤动。
洛杉矶盆地中央有一座山谷,叫做鲍德温山谷,那儿荒废的油田与豪华的别墅奇特地混杂在一起。许多小洋楼视野开阔,可以远眺从洛杉矶市到海边的沿路景色。山谷被誉为全美最富有的美籍非洲人住宅区。在堂皇别致的花园别墅群之中有一座红白相间的老式木屋,带有一座精巧的小庭院,如同一方红木甲板镶嵌在城市里。女主人嘉丝敏带着几岁的小儿子住在这儿。
“妈咪,快起来呀!瞧这个。”小男孩偏偏倒倒地走进母亲卧室,跳到床上,“妈咪,快出去看呀!”
嘉丝敏慌忙用床单遮住自己的裸体。“看什么呀,宝贝?天还早呢。”
“飞船!”小男孩在卡通动画片上见过这玩意儿。他又跳回窗前,举起小手做瞄准状,准备将那东西射下来。
这时候,一辆奔驰牌小轿车以50英里的时速疾驰而来,冲到小木屋附近停住。车上走下一位英俊,健壮的年轻军官,约摸30来岁,是当地空军基地的飞行中队长斯蒂文上尉。他不顾看家狗的汪汪狂吠,径直走进女主人的卧室。来到床前,斯蒂文以赞美的目光打量着情人身体那咖啡色的光泽皮肤与优美的曲线。
斯蒂文是一名出色的飞行员,会驾驶每一种飞机,从在二战期间服过役的老式轰炸机到最先进的侦察机。同时,他也是个讨女人喜欢的风流男子,走马灯似地变换女友。然而,在他父母举行的一次晚会上,他对这位光彩照人的黑美人却一见钟情。
“嗨,斯蒂文!”小男孩招呼道。
“嗨,达莱!”斯蒂文拥抱小男孩,“你在干什么来着?瞄准贼吗?”
“什么贼?我在瞄准外星人。”
“外星人?”斯蒂文与嘉丝敏交换了目光,都觉得小男孩的想象力真丰富。
“不信,我带你去看,妈咪。”小男孩拖着母亲往屋外走去了。
突然,啪啦一声,显然是盘子掉在了厨房地上,随即响起嘉丝敏声嘶力竭的尖叫,斯蒂文急忙冲出卧室,发现嘉丝敏正把儿子从窗口拉开,像是给外面的什么东西吓得六神无主了。斯蒂文推开大门,阔步来到走廊,准备对付不测。
这时,只见一艘恐怖飞船犹如一团有毒的乌云快速向城里进逼。清晨无云,天高气爽,环绕城市的群山与空中巨怪相比,渺小得可怜。整个洛杉矶盆地如同一座巨型体育馆,天上的怪物犹如一只巨盖缓缓地旋转着要将盆地封住。
飞船顶面是一个呈曲线的圆盖,十分平滑光洁。只是前部有一处状若火山的凹陷,足足有一英里宽,从里面耸出一座晶亮的黑塔,大小如一座摩天大厦。黑色的塔壁与凹坑的曲线相同,塔楼表面的坑洼处可能是门、窗。
飞船腹部扁平,形状酷似一朵极为对称的花,带有八片花瓣。花瓣略呈蓝色,离飞船上翘的边缘整整七英里长。远远瞧去,它们好像昆虫透明的翅膀。有片“花瓣”看上去是用18块厚钢板浇铸的,钢板排成长列,彼此部分叠合,形成犬牙交错的表面,上面布满了好像是高科技的装置。在斯蒂文看来,它们仿佛是货舱、装卸设备、集装箱、观察窗以及其它大型设备。这些结构不是单个部件固定到飞船腹部的,而是主体的有机组成部份,好比光洁的皮肤上长出的无数尖硬的疮疱。再远处,花心是一块光滑的钢板,上面刻有很深的线痕,呈简单的几何形状。飞船从斯蒂文上空飞过时,这些线痕很像结构复杂的舱门。飞船表面没有任何东西是为了纯粹的装饰,它更像一艘浮动的大驳船,其造型显然是为了完成某种使命,而不是为了美观。
斯蒂文的第一感觉是厌恶,飞船结构仿佛是鬼斧神工,令人毛骨悚然。赤裸裸的实用,毫无装饰美感,这种造型暗示着它的建造者那阴暗、丑陋的实用心理。仿佛是天下所有的工业废料被混合成巨大的渣滓堆,然后变形成这台怪异、复杂的恐怖机器。不过,它仍然具有某种可怕的魅力,就好比跳蚤或青苔的显徽照片,也呈现某种令人心悸的美。
戴维博士回到Compact公司大楼底楼,办公室已经人去屋空,墙上的监控电视却仍在播放。戴维调出CNN广播节目,图像依然模糊,起麻点,依稀可见一位广播员站在五角大楼外面飞船覆盖的阴影里,正在解说:“五角大楼的官员们刚刚证实了CNN的报道。36艘飞船,包括正在我头顶盘旋的这艘,已经抵达全球36座大城市的上空。我在这里采访的每一位官员都不肯发表官方评论,但私下有几人对国家防空系统没能及时提供警报表示沮丧。”
接着,一个图像叠合在荧光屏上,那是一张世界地图,标明36艘飞船在全球的位置。戴维点了点头,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这时候,他听见总裁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电话,他便走了进去。
戴维在凌乱不堪的办公室里踱来踱去,苦思冥想,忽然问:“还记得我说过藏在我们卫星信息馈给系统里的那个信号,正在缓慢地循环运动直至消失吗?”
老板猛地回忆起几小时前令他焦头烂额的电视突然中断来,说:“不大清楚,我只记得是‘信号中的信号’。”
“说对了,暗藏的信号。老板,那是一种‘倒记数’。”
“倒记数?”老板撩开窗幔,眺望外面那团巨大的鬼影,“倒记数什么?”
“就好比下象棋。首先,你要战略布局,布好你的棋子。然后,时机一到,你就要猛攻对方的主要棋子。你看出他们在干啥吗?”戴维一面说,一面用手指着电视屏幕,上面显示一艘飞船停在东京的上空,“他们正定位在世界大都市的上空,然后用这个信号进行同步攻击。大约在六小时后信号就会消失,倒记数也就结束了。”
“然后又怎么样?”
“将军!”
戴维博士随即抓起电话,拨了11位数字。与此同时,办公室里所有电视都出现相同的画面:白宫新闻发布会议厅里,美国总统正走上讲台,身后跟着一群人,包括格瑞将军和尼姆茨克部长。总统竭力保持镇定,脸上挂着紧张的微笑。
“美国同胞们,全世界公民们,一次史无前例的重大事件正在发生。宇宙里我们人类是否孤独存在这个古老的问题终于得到了回答……”
“喂!”电话里传来生硬的声音。
“我是戴维·列文森,是康妮的丈夫。我有急事找她。”
“等一下。”对方回答。
戴维博士注意力又回到电视上。他看见康妮和一群人站在讲台附近,一位年轻男子走到她跟前,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便悄悄地溜出会议室。
“什么事?”电话里传来康妮尖锐的声音。
戴维对着话筒吼道:“整整一天我都在研究卫星信号中断问题,终于弄明白了。他们即将发起攻击。”
电话沉默了片刻,戴维意识到康妮用手捂住话筒,在对一位助手讲话。接着,又听见她说:“他们即将攻击吗?讲下去。”
“是呀,攻击,”戴维气呼呼地说,“信号是一个倒记数。我说的信号是指造成所有的卫星信号中断的那个信号——”
只听见啪的一声,对方电话挂上了,气得戴维干瞪眼。他抬起头来,看见的却是总统那雪花般模糊的图像。
“……我和我的工作人员将留在白宫,与此同时,我们要设法联系上……”
博士一听急坏了,连忙抓起他的微型电脑和几张磁盘,冲出门外,跳上汽车朝白宫疾驶而去。
第一夫人独自住在洛杉矶豪华的比特莫尔宾馆里,正在同丈夫通电话。她的工作人员和特工暂时回避,外面大厅里一大群记者正在等候她出去举行新闻发布会。
“玛尔吗?”
“是我,汤姆。还好吗?”玛瑞琳关心地问。
“目前还不错。”总统回答。已是华盛顿时间晚上11点了,他的声音显得疲倦。
“你那边的情绪怎么样?”
“听我说,”总统话题一转,“我正在安排一架直升机到比特莫尔宾馆来,你要尽快离开洛杉矶。那怪物就在你头上方吗?”
第一夫人住的宾馆离古老建筑第一州际大厦仅有两个街区之遥。飞船在缓缓旋转,它的正中央就在大厦上空。平时星期五夜晚,洛杉矶市中心车水马龙,灯火辉煌,是座不夜城。而这个周末夜晚,却人去楼空,已是一座死城。
“是的,它就在那儿,”第一夫人承认道,“但记者们正在大厅里等着我呢。我得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接受几个采访。事情一完,我就离开。”
“不行,我敬佩你的勇气,但我们不知道这些飞船会干出什么事情。我要——”
“汤姆,听我说,”她打断丈夫的话,“我知道你为我担忧,但我也有责任留在这儿呀。我要稳定人心。”
玛瑞琳是白宫历届第一夫人中口碑最好的,如果说当年肯尼迪夫人以美艳倾倒公众,惠特莫尔夫人则以朴实赢得民心。她的魅力在于脚踏实地,勇于进取,绝不搔首弄姿忸怩作态。官府讨厌她,但普通老百姓却把她看作他们在白宫的代言人。在这危急关头,总统的地位风雨飘摇,她便成为丈夫最强有力的政治武器。她挺身而出,通过广播稳定人心,竭力保证城市撤退有条不紊。
“那好吧,再见。”
总统穿着睡衣,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昏暗的走廊上站着格瑞将军和尼姆茨克部长。
“这是您要的报告。”将军递给总统一份传真,“目前只有36艘飞船,尚未发现别的飞船进入大气层。”
“这些城市都受到影响了吗?”总统看着传真问道。
“那当然。”
国防部长实在控制不住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恕我冒昧,但这简直荒唐,是坐以待毙。就这样优柔寡断,无异是拱手交出我们的抢先打击力量。因此我要敦促您采取行动,发动核攻击。”
总统沉思良久,断然说道:“这不行。譬如在学校里,你没有弄清楚是否以大欺小之前,是不Q8随便惩罚个头最大的孩子的。”接着他问将军:“我们与他们联络的努力怎么样?”
将军报告:“我们试了所有的频率,全都没有回应。大西洋司令部正在努力建立一种通讯联络信号,可以直接插进他们的后院,到时候他们不得不作出反应。”
“但愿他们的反应是友好的。”
出于安全原因,平时将白宫照得雪亮的强烈灯光熄灭了。宾夕法尼亚大街上白宫的大门前,两辆坦克和一队荷枪实弹的海军陆战队士兵在守卫。四周聚集了数以千记的华盛顿市民,有的是记者,有的是紧张得不能入睡的人,手持烛光在祈祷。一群激进的和平主义分子高举“不要挑衅”、“暴力只会带来暴力”的标语牌,示威游行。处处布满了身穿制服的警察和便衣特工。
白宫里面,康妮正在一间门厅里值班。突然电话响了。
“找谁?”
“康妮,别挂上。”
康妮听出是戴维博士的声音。她倚墙而立,厉声问道:“你怎么打进来的?”
“走到窗前吧,你前面有一扇窗户。”
康妮走到窗前,拉开白色的窗幔,往外面窥视,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笨拙地爬上一辆旧汽车的车顶,在空中拼命地挥手。
几个特工迅速包围了汽车,把戴维拖下来,戴维竭力反抗,大声叫嚷他是新闻秘书的丈夫,有十万火急事要进白宫。康妮急冲出白宫,向特工证明戴维不是疯子,确实是她的丈夫。
一辆“欢迎外星人”空中联络车刚刚落成。联络车的中央是一台长60英尺,高30英尺、重18吨的机械装置,即一架最先进的阿帕切号武装直升机。机上焊了一块大钢板,以支撑一张巨型光牌。
军事工程师们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与在世界大都市上空盘旋的那些无声的庞然大物联络的办法。他们卸下一块40英尺高的铝合金广告牌,在上面安装360盏灯,用计算机控制,可以显示任何图像或者文字。然后把广告牌安在阿帕切号的底部,犹如一对硕大无朋的机翼从飞机两侧伸出。
世界各地众多的记者赶到现场采访,当直升机的螺旋浆开始旋转时,数千只摄像机随之闪烁。转瞬之间,现场拍摄镜头就通过实况广播电视网络传遍世界,亿万人都在观看“欢迎外星人”空中联络车开始启动。
“你们看看我的后面,”CNN一位记者的吼叫声盖过了人群的嗡嗡声,“是一架武装直升机安上了同步光牌。这是我们同外星飞船联络的第一步尝试。但问题是,我们送去什么信息?用什么语言表达?据这辆空中联络车的一位工程师介绍,将用数学语言送去一则和平信息……”
阿帕切号起飞了,飞得异常平稳,以免光牌滑落。接着飞机垂直上升,开始向那只在夜空缓缓旋转的黑沉沉的金属物体飞去。一大群小型直升机配备着摄像机,跟在后面。
全球各个角落的人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甚至在白宫,文武官员们都在注视着这扣人心弦的场面渐渐展开。
“我们现在在哪儿?”总统步入屋里,一半人都唰的一下站起来行礼。
“在空中,”格瑞将军报告,“估计六分钟后到达。”这时候,阿帕切号的轰鸣声在城市上空回荡。几位军官走到窗前,眺望飞机愈飞愈高,朝着那座摩天塔楼的接合点飞去,塔楼似乎标志着飞船的正面。总统同大家并肩而立,脸色冷峻地默默注视着。
康妮走到通向受命室(飞行员出发前的场所)的门外停下,犹豫再三。将总统从重要会议叫出来接见她那位脾气乖戾的前夫,是要冒巨大风险的。然而,戴维博士一再表明,他发现了重大秘密,总统应该知道。于是,她吸了一口大气,心一横,推门而入,径直走到总统面前,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现在吗?”
总统的新闻秘书点了点头,屋里每一个人都转过身来注视他俩的谈话。时间太不凑巧了,空中联络车三分钟就要到达目的地。然而,总统习惯了相信康妮的智慧,所以二话没说,就转身离开窗户,向门口走去。
来到椭圆形办公室,总统一看是戴维,顿时愣住了。“怎么搞的,康妮?我没功夫谈!”说着他就要离开办公室。这时候,戴维博士开口了。
“我知道卫星失灵的原因。”他从容地说。
总统转过身来,望着戴维:“说吧。”
“这些飞船在全球已经布好了阵式,”戴维一面说,一面走到总统办公桌面前,在一本记事簿上画了个圆圈,“假如您想协调世界各地飞船的行动,将一个信号同时送到各地是不可能的。”说着他在飞船之间画一些线条,表明地球上的凸凹不平会阻挡他们的信号。“因此,为了将信号送到分布在各地的飞船,您需要通过卫星中转信号,”戴维又在草图上添了一对轨道通讯卫星,“我发现了一个信号已经渗透进了我们自己的卫星网络,这个信号事实上——”
话未说完,门猛地被推开,一名助手探进头来紧急报告:“对不起,总统先生。飞机到达了目的地。”
总统抓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阿帕切号飞临飞船的正面,打开丁光牌的电源。强烈的灯光闪烁,一亮一熄,不断重复一种序列图形。联络信号是一种简单的数学级数,专家们希望这是一种全宇宙都能理解的语言。整个序列每三分钟重复一次,伴随着用10种地球语言展现的大字“和平”。然而人类大多数人,包括总统在内,对这个联络信号却如同读天书。
总统转过头问戴维:“这么说来,外星人在偷用我们的卫星进行联络吗?”
戴维动用他携带的微型电脑屏幕上显示的那个信号的线形图:“这条波纹是对信号的测量。我首先发现它时,它每20分钟循环运动一次。而现在周期已经缩短到三分钟,似乎在衰减,渐渐消失,但信号传播力度却保持稳定。好像他们在慢慢地将音量调小,直到零为止。这只能是一种倒记数。”
总统凝视着电视屏幕,陷入了沉思。
“总统先生,这些家伙在用我们自己的卫星反对我们,发射出一种倒记数信号,而且记时钟正在走呢。”
“信号什么时候消失呢?”
戴维打开电脑荧光屏的一个窗口,回答:“31分钟。”
总统凝神屏气望着电视屏幕。阿帕切号巨型直升机停在入侵飞船那垂翼若云、背负青天的灰蒙蒙躯身附近,渺小得像只蚊子。戴维的话证实了总统的不祥预感,顿时一块石头压在心头。果真是倒记数信号的话,不立即采取行动,更待何时?总统点了点头,冲出椭圆形办公室,大步流星穿过大厅,走进受命室,头脑里装了一整套崭新的作战计划。
“格瑞将军,我要你立即同大西洋和西南空军司令部协调,告诉他们在25分钟之内尽可能多地转移城市居民。”
“总统先生,可是——”
“命令空中联络车立刻撤离该死的飞船。”
将军挂通安东尼斯空军基地直拨电话,转达了三军统帅的命令。尼姆茨克认为巩固自己个人权力、牵制总统的良机到了,他要造成总统经受不住压力,临阵惊慌失措的印象。
“总统先生,”国防部长阴阳怪气地问,“我们干吗要临阵退却?您怎么突然变卦?”
总统没有理睬他:“我们立即撤出白宫,我要两架直升机在五分钟内停在草坪上。谁下楼去接我的女儿?”顾问与工作人员们立刻动身去执行命令。
“他们做出反应了!”
屋内的匆忙与喧哗戛然而止,人人都把眼光投向电视荧光屏。只见一道大约二英寸宽的绿色光束从飞船塔楼底座喷射而出,犹如一根极长的手指从黑暗里伸出,愈来愈长,转眼之间就戳到一英里之外的直升机,飞机猛烈往后颠簸摇晃了好几英尺。光束雪亮,远在地面都清晰可见,呈翡翠淡绿色。坐在电视机旁边的亿万人都看见了飞机在那庞大恐怖的飞船面前挣扎着保持平衡。
无线电台传来飞行员的声音:“这束光好像具有巨大的能量。我们正在经受剧烈震荡。”
话未说完,就被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啸淹没了。一对隐蔽神秘绿色光束光源的巨大装甲钢板开始张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吱嘎声。
“听起来好像上帝的指甲在宇宙黑板上摩擦。”飞行员嗫嚅道。
装甲钢板张开后,飞船里面射出的强光令光牌上那360盏1500瓦的灯黯然失色。飞机上的机组人员用手遮住光线,竭力保持飞机平衡。机长接到总统命令,立刻通过无线电波向世界广播:“我们‘欢迎外星人’空中联络车接到返回的命令——”
话音猝然中断。只见一道道状若大头钉的绿光撕破夜空,直撞直升机,只一下就将飞机炸成碎片,就好比22cm口径的炮弹击中一只蜻蜒。爆炸的火光冲天,稍纵即逝,一切又归于黑暗,只有几块冒烟的残片犹如火红色的雪花飘向地面。塔楼底座的门自动关闭,在空中盘旋的巨型飞碟又阒然无声,仿佛安睡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