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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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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杂志 1979 - 2008 年全部一万余篇文字,查询最少输入两个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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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小树与大地》自序与后记
作者何为
期数1982年05期
  自序
  这本书稿,是在临近一九八一年岁暮时编就的,待到现在想写几句话冠于卷首,却已是一九八二年的新岁之初了。南方气候温暖,窗外的浓绿枝头闪出亮色,似有透露早春的信息之意。
  我喜欢树,正如我喜欢绿色生命。记得一个域外诗人的咏树名句,大意谓从未见过一首诗,可爱得象一棵树。真是诗中有树,树中有诗,诗与树大有浑然天成之感。才华横溢而又多病善感的英国女作家曼斯菲尔德(K.Mansfield)某天小步园中,看见美丽的棕榈树,情不由己,在日记里独白:“我觉得恋爱一棵树了。”每次,我吟诵歌德的哲理名言:“生命的黄金之树是碧绿的,”一种庄严欢愉的感情油然而生,宛如沐浴在金黄色的生命光辉里。于是在我的心中,也有一棵生命的常青之树。不知从何时开始,小树和大树,有花的树和无花的树,各以其不同的生态和灵性,相继出现在我的若干篇章里。当评论家从我的文学园地找出众多的树影,并加以论述,我才憬然有所悟,原来我是多么锺情于树。
  在自然界,每棵树都有自己的年轮。每一年,树身上就增加一个新的年轮。倘若把人的生命喻作一棵树,则在我这棵树上,在这新的一年,刻满了整整六十个年轮。
  我不过是文学世界的万木之林中一棵树,扎根于祖国大地。历史悠久的灿烂民族文化和“五四”新文学光辉传统,是我赖以生存的肥沃土壤。尽管我长得很慢又并不高,可是,每一片新生的绿叶,来自我生命的一部分;而每一片凋零的落叶,又连同我的岁月一起飘逝。一年又一年,我不断长出青枝绿叶又不断萎谢。林荫里依稀留着青春的梦,枝柯间隐藏着斑驳纷繁的回忆,而在张开的华盖上,高高擎起辉耀的理想。
  我默默地伸展枝叶,拥抱大地。
  我给大地也带来一小片绿意。
  天空在我头上。世界在我四周。我同周围郁郁葱葱的丛林在一起,经历四季的风霜雨雪。时序变迁,日月嬗递,我向上生长。朝露,夜雾,日影,夕照,都在我身边留下深深印痕。纵令是一百次旋风,一百次暴雨,然而躯干长高了,根茎埋在土下更深了。我仍然谦卑地立足于小块土地上,仰首向着太阳,向着星光月华,向着整个宇宙。
  恰如扫起一堆落地飘散的小树叶,我掇拾一年多时间所作的大部分篇什,收集在这本小书里,也算是一个年轮的印记。书中前十篇,有些是我“下放”岁月里的生活写照,有些是旧日游程中的片断拾遗,有些是前尘梦影的零星记什。
  后三篇则是所谓“创作谈”。近年来,不少报纸和期刊频频来信约写诸如此类的文章,我总觉得是一件苦事。我多次告白,与其不厌其烦地老是谈自己的旧作,不如给我时间投入新的创作更为有益。然而盛情难却,我还是遵命写了几篇有关散文的创作手记。现将其中未辑集的这三篇收存于此,聊备一格。我祈愿,在新年伊始,以新作迎接新的岁月。
  临末,我想重述本书中的《小树与大地之间》一文内最后一段话作为结束:
  “一篇惨淡经营的小文如一株稚嫩的小树,它植根于大地,大地赋予小树以绿色生命,又让它去经受时间的风雨。”
  对于这本小书,也可作如是观,乃以此为书名。
  是为序。
                            一九八二年元月上旬
  后记
  书稿编定,序言写讫,本来已毋须多说。但出版社忽又来信,希望我仍按原定计划,收录我手头尚留存的解放前若干旧作,编成一辑,“使这本散文集更富有特色。”这自然是对我很大的鼓舞,使我得以有机会从早期文字生涯中留下一鳞半爪,聊作纪念。然而所谓“特色”云云,实在只有使我汗颜。
  我在三十年代后期开始投稿,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试图进入文学领域。在抗日救亡运动高涨的那些火热的年代,特别是在上海沦为“孤岛”的前后一段时期,几家仅存的上海进步报刊,刊出了我最初的一批散文特写,不用说那都是可以淘汰的练笔之作。
  此后,整个四十年代迄五十年代初,我在不同时期,信手拈来,用了不少笔名,发表过成百篇的长短文字。就其体裁来说,包括短篇小说,剧本和音乐评论,速写和杂感,甚至还有几首抒情小诗。但后来所作主要都是一些小品随笔和读书札记之类,这类文字姑且统称为散文。
  这些芜杂短小的文字,正如其杂乱无章的内容一样,见诸报刊后便成了明日黄花,随着如水年华飘然逝去,影踪全无。那是毫不足惜的,不堪回首的“少作”。倘若那些年代里不分昼夜的伏案劳作,终于也有所得的话,充其量不过是长年累月在笔头上得到一点磨炼而已。
  解放前我的旧作大部分都已散失,许多篇名连自己都早已忘却,不复可查了。不过还是有数十篇零星篇什,随手剪下,留存箱底。这里收入的十篇,大致可分成两类:第一类五篇写作时间相隔很远,题材与笔调自然也有很大不同。第二类则是用散文形式写的读书随笔,除了《大树画册》以外,其余四篇都在同一时期写就的。
  这十篇旧文中,《瓯江夜渡》发表于一九三九年《文艺新闻》第一期,一九八一年《浙江现代作家创作选》重刊时曾作了修订。《大地的脉息》刊于林淡秋同志等编辑的《奔流文艺丛刊》第一辑《决》,收入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选的多卷本《中国现代散文选》内,文字上有改动。《戒幢律寺的幻觉》登载于柯灵同志编的文艺副刊《文综》。《到钟楼去的路》原题《钟楼前》,发表于王元化同志编的《时代日报》副刊。《贝多芬:一个巨人》刊于钦源同志编的《文艺春秋》副刊小册子。各文都保持旧貌,以存其真。
  大约一九四六年岁末到一九四七年,冯亦代同志主持上海《联合晚报》副刊《夕拾》编务,约我撰写一个专栏,纵谈古今中外旧籍,名曰《书海摭拾》,隔几天发表一篇,一年中大约发表了三四十篇。大抵以某一本书为中心,记叙与抒情兼而有之,其文体略似英国的familiar essay,盖取其平易亲切如话家常,是一种近乎晦庵《书话》式的散文,即使这仅仅是我的愿望。
  《书话》作者署名晦庵,那时我们都知道出自唐弢手笔。唐弢同志是五四运动以后中国新文学作品各种名贵版本的藏书家。抗战结束后,某次我有幸在他当年的同孚路沪寓“书城”中纵横穿行,往来梭巡,留连忘返,大概也只是窥见一角,便如入宝地,对其藏书之丰,不禁叹为观止。据说他北上迁居时,光是藏书就载满了整整一个车厢。前年唐弢同志惠我以厚厚一册毛边本《晦庵书话》,序文中有云:“希望将每一段《书话》写成一篇独立的散文”,这正是我所欣赏,也是我所希求的。我是《书话》的热心读者,同时又是《书话》散文的拙劣临摹者。如果《晦庵书话》作者对他的厚达五百余页大著,自谦为“描红本”,那么我这几篇禁不起微风一吹的小文,居然也能美其名曰“书话”,只怕连“描红本”的描红本都算不上了。
  唯一例外的是那篇《大树画册》,一九四○年发表在柯灵同志主编的《大美报》文艺副刊《浅草》上。《浅草》版面虽小而富有变化,所辟专栏常使读者为之耳目一新。《大树画册》便是列入《书市巡迴》专栏中的一篇。我收录此文,一则是对柯灵同志昔年编辑的许多文艺副刊在培养青年作者所起的历史作用深表敬意,再则也是借此追念《大将画册》的作者丰子恺先生。这本子恺画册,今天似乎很少有人道及,回想每幅画页上独具一格的寥寥数笔,无不洋溢着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以及艺术家的博大襟怀和正直灵魂,至今仍然令人敬仰备至,感奋不已。
  这十篇旧文,过去皆未结集,每篇都带着明显的旧日生活印痕和黯淡的时间投影。它们象一束陈年的落叶,埋在旧箧,悠悠数十年,早已枯黄萎败。当我捡出来加以审视,碎裂的纸角发出枯叶般窸窸窣窣的细微声息。现略加编选,作为这本小书的下辑,重见世面,世界已大不相同了。
  一九八二年二月八日,壬戌年元宵节
  (《小树与大地》将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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