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读“金”小札

　　“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有〔眉批〕云：“……深得《金瓶》壶奥”，所见是极。与《金瓶梅词话》第六十二回“西门庆大哭李瓶儿”同，“秦可卿死封龙禁尉”文字亦花团锦簇一般。此等文字，最是难写，而二书一笔写去，“如千人万马，却一步不乱”。
　　更值得注意的是，《红楼》得《金瓶》壶奥指趣，绝非步趋而已；青胜于蓝，弥足珍贵。仅举一例，以见一斑。
　　《金瓶梅词话》写李瓶儿出殡后，第七十回“西门庆工完升级”记《升官邸报》，“内开”夏延龄、西门庆，还有林承勋。见邸报，西门“心中大悦”，夏“面容失色”，而林、张竹坡批评《金瓶梅》〔夹批〕云：“虚陪一人，妙。”
　　按，虚实相间，委实是妙。然，《石头记》第四回绍介《护官符》“贾、史、薛、王”后，“雨村犹未看完，忽闻传点人报王老爷来拜……”，“甲戌本”〔眉批〕云：“妙极！若只有此两家，则死板不活；若再有两家，又觉累赘。故如此断法。”
　　显而易见，《石头记》不用“虚陪两家”，无“死板不活”之弊，亦无“累赘”之失，较《金瓶梅》更为“妙极”。
　　小说，考究“其辞敷张而扬厉，变其本而加恢奇焉”(章学诚《文史通义·诗教上》)，然决非洋洋洒洒，视墨如土。恰恰相反，当如《石头记》惜墨如金，“横云断岭”，以简驭繁，始为大手笔，始见大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