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一粒偶然的种子

　　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我才知道她“一生都在忆江南”，“一生如此苦难而又如此平凡”(张春晓：《微笑地承受苦难》，载《读书》一九九八第八期)。记得当初看到那本《宋词赏析》时，“棻”字是查字典才认识的；这个字大概和她这个人一样，不是很常见，也容易被忽视、遗忘。
　　那是一本封面和封底都几乎要脱落的旧书。我偶尔从一个同学那里借得，据他说是从做鞭炮人家的废纸堆里捡来的。那年刚念高中，十六七岁，苏轼、李清照这两种差不多相反的情怀，在那时都很容易得到模仿。这本细细赏析的小书，很快就把我迷住了。
　　多年过去了，那本书在心里居然还有一些模糊的印象。记得它开篇就是讨论《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的作者的问题。沈先生似乎是从词的发展风格的角度来驳斥公认的“作者李白”的说法。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接触严肃的学术论争。
　　印象比较深的是先生对周邦彦词的解析。周词晦涩，那时自己看，连表面文意也疏不通，但先生把它剖析得一波三折，那种艳美足以令一个少年为之沉醉，多年后胸中都仿佛涌动着当初的感觉。此外，书的末尾专附有对姜夔、张炎的词论小札，以及对苏轼的历史地位的探讨。那都是专业性很强的文章，可惜那时我连浅尝辄止的耐心也没有。
　　在那本书的前言中，(那个叫)程千帆的先生说了“这是亡妻沈祖棻的遗著”之类的话，好像这本书是先生生前讲课的备稿，而且未及讲完。这引起了那时的我种种猜测和想像。一直到今天我又看到先生的名字，才隐隐知道了一点先生的情怀、先生的死。当我读到“外婆，我们给你带来了好多好吃的”时，我的眼泪几乎掉了下来。
　　我曾用一本书和那位同学换了这本《宋词赏析》，但最终还是失掉了；前些时在学院的图书馆里找到了这本书的卡片，赶忙去借，谁料却也没有了。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