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两个妻子眼中的徐悲鸿

　　出自徐悲鸿前后妻之手的两部传记，讲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徐悲鸿，反差之大，耐人寻味。
　　在《徐悲鸿一生》里，徐悲鸿的形象堪称“高、大、全”，他被描写成了一位献身艺术的天才，捍卫真理的勇士，关心民生疾苦的仁者，慧眼识英才的伯乐，桃李遍天下的伟大教育家……作者处处不遗余力地告诉人们：徐悲鸿是中国现代绘画史上最伟大、最正确的画家，他的一言一行，均无懈可击，他与蒋碧薇之间的恩怨和离异，责任均在对方。在讲述徐、蒋不幸的婚姻生活的同时，作者不惜笔墨渲染徐悲鸿第二次爱情生活的幸福美满和自己的纯情高尚。一前一后，形成鲜明对比。
　　这样的描写，其“真实性”是很值得怀疑的。撇开细节描写是否准确，这种写作态度就很让人担心。即使我们能够理解作者对徐悲鸿那份纯朴的崇拜之情，也无法认同这种描写。
　　相比于廖静文笔下的文化英雄。蒋碧薇笔下的徐悲鸿是个偏执阴郁、萎琐小气的人物，此人除了画画，别的事情都不在眼里。他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甚至不是个好情人；回乡探亲时，他在强人打家劫舍之际，竟然弃下妻儿，只顾自己躲藏；在欧洲筹办画展时，不顾身份，与人家讨价还价，锱铢必较；坐火车时他给自己买的是二等车厢的票，却让孩子坐三等……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作者以略带讥讽的笔调，刻画着这个在世人眼中已被神化了的艺术大师，字里行间处处表现出对这位出身贫寒、做事不够“漂亮”的艺术家居高临下的批评和挑剔，这种批评在击散环绕在画家头上层层神光的同时，也在很大程度上抹煞了徐悲鸿作为一名艺术家的真正伟大之处。
　　这其实是蒋碧薇自己的传记，前半部写她与徐悲鸿的关系，历数徐的种种缺点、弱点与做事的不“漂亮”，后半部写她与张道藩的生死恋情，诉说了情夫的种种“可人”之处，由此告诉人们她为什么舍徐而近张。然而有眼光的读者不难判断：徐、蒋之间的抵牾最后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徐悲鸿方面来说，是他“一意孤行”的艺术个性受到了挑剔和压抑，就蒋碧薇方面来说，是贵族式的生活理想得不到实现，爱情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确实，蒋碧薇不是平常之辈，这也可以从这部传记看出来，其文字堪称大手笔，尤其是书中那些信笔拈来的、他们在东京、巴黎留学及游历欧洲时的种种见闻和体验的描写，很有气度和韵致，可视为中国现代留学生文学的精品。
　　徐悲鸿与蒋碧薇走不到一块儿，同他们的出生背景应当说有着极大的关系。“阶级情谊深似海”——这句曾经流行的话其实未必不包含若干深刻的哲理，徐与蒋的矛盾冲突很大程度上来自不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一个任性的名门闺秀和一个出生寒门的艺术天才，本来就存在着精神上的鸿沟。蒋碧薇后来投向张道藩的怀抱，跟随国民党跑到台湾岛，徐悲鸿一开始就倾向共产党，后来再娶小职员家庭出身的、追求进步的崇拜者为妻，莫不与这种深刻的“阶级情谊”有关。其实，阶级分析法也是一种有效的阐释问题的方式——只要运用得恰当。
　　(《我与徐悲鸿》，《我与张道藩》，均为蒋碧薇著，江苏文艺出版社一九九五年三月第一版，21.80元；《徐悲鸿一生》，廖静文著，中国青年出版社，一九八二年八月第一版，1.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