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非同小可的“最后一步”

　　黄仁宇论及中国二十世纪之变迁时力辩，自民国以降，几代意识形态相去甚远的政治家不期然地在作接力赛，上层建制之重构与社会底层设置的整合遂逐层铺开。以黄先生的见解，中国距步入现代化——“数目字管理”仅一步之遥：一旦把上下层建制连接，资金、人材之流通及信用保险全盘活用，中国即可脱胎换骨，跨入新纪元。黄先生是否过于乐观暂置不论，但其想法令人耳目一新，并且大体不错。只是这最后一步非同小可，纵然不是旷日持久，亦远非喊几句或几年“知识经济”、“科教兴国”所能奏效。在这决定性的一步跨过去之前，数目字管理不能全面到位，人事、行政管理的意识形态化还将持续多年。正像现代化进程尚未铺开以前社会、经济之管理需要以某种意识形态宽泛笼统地敷衍过去，中层设置到位之前，意识形态化的管理方式亦有其功效。
　　意识形态化的管理方式不倚重于专才，盖因专业化的社会及人文科学家无法与发明一套笼统普泛的理论便一古脑地覆盖过去的作法相容。前者要求的是专家治理，事事诉诸理性与技术效率；后者正相反，天然具有反技术、尊重思想权威以及泛道德化的抽象理念的品格。在此气氛下，中国古代士族宁博勿专、好为奏折派(为“王者师”)的“职业性格”很容易延续下来，纵然为此吃尽苦头却九死未悔。好多天份颇高的学者缺乏专业精神和专业素养，实在是历史境遇使然。几年前的“人文关怀”讨论只有置于这一大背景下审视，才更显其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