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公众号 
图码生活

每天发布有五花八门的文章,各种有趣的知识等,期待您的订阅与参与
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读书》杂志 1979 - 2008 年全部一万余篇文字,查询最少输入两个字符
随便看看
读取中
读取中
标题泰戈尔是幸运的
栏目短长书
作者郁龙余
期数2001年10期
  今年,是泰戈尔诞辰一百四十周年和逝世六十周年。二十四卷中文版《泰戈尔全集》又刚刚出版问世,这大概是泰戈尔在世界上除印度之外,出得最齐的《全集》了。作为一个泰戈尔研究者,我自然有许多话要说。然而,这里我最想说的,不是他的诗歌有何意义,他为人类文学宝库做出了多大贡献,而是庆幸他的幸运。
  大多数中国读者知道的泰戈尔,是一位鹤发银髯、慈眉善目的长者,是诺贝尔文学奖的第一个东方获得者,不少人还能吟哦《吉檀迦利》中的隽永诗句;而不大有人知道,泰戈尔曾是一位神童,一位充满自信和自负的少年写作者,他的有些作为,简直令人难以想像。
  泰戈尔走上创作之路,完全是偶然。他出生在加尔各答一个最富有的书香之家。父亲生有十五个子女,他排行第十四,人生道路完全有多种选择的可能。可是,在他七八岁时,一位比他大得多的外甥,使劲鼓动他写诗,并教给他诗歌写法。他就在账房要了一本蓝纸本,用铅笔歪歪斜斜地写了起来。谁也没有料到,写作竟成了泰戈尔的终身职业,而且到生命终止,一直未改在蓝纸本上写诗的习惯。
  第一个蓝本子丢失了,第二个蓝本子又渐渐写满了。后来,师范学校的一位名叫德特的老师,得知他会写诗,就经常给他一二行诗,要他续写完整。另一位叫戈温德的老师,吩咐他做一首关于道德的诗。第二天,这位老师带他到全校最高年级的班上,当众朗读。泰戈尔十五岁时,第一次代表泰戈尔家族,在一年一度的文化政治集会上,朗读了一首自己创作的爱国诗歌,并将此诗署名发表。报道说,十五岁的英俊少年,“其抑扬顿挫的声调使满座为之倾倒”。
  少年得意的泰戈尔,还做过一件“托古作伪”的事。他一直对毗湿奴派古诗十分神往,像着了魔一样,一心想掌握其创作秘诀。另外,英国十二岁神童诗人查达尔顿的故事也极大刺激了他。这位神童的仿古诗因难懂而不为众人理解,为此他在十八岁时抱恨自尽。除了自杀之外,泰戈尔决心效仿这位英国神童。于是,从十六岁开始,他化名帕努辛赫,在文学月刊《婆罗多》上陆续发表仿古诗稿,并在附言中谎称这是在梵社图书馆中发现的十五世纪诗人的手稿。所有人都信以为真。一位在德国的孟加拉学者,竟将《帕努辛赫诗抄》视为印度十五世纪诗歌的典范,并写了一本印度抒情诗与欧洲抒情诗比较的小册子,由此获得博士学位。这是一个很大的玩笑。但是,它并没有影响泰戈尔的成长。他在暮年编纂《泰戈尔全集》时,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诗收了进去,只是不无自我揶揄地“把它视为非法进入文苑的一个具体事例”。
  由上可知,泰戈尔是个少年天才,但并非十全十美;他的成功,是由于得到了家人、老师、读者和整个社会的支持和宽容,不然他以后的道路是难以想像的。
  说起泰戈尔的学历,更是让人不敢恭维。他几次进学校和留学,但始终不能完整地完成学业。所以,他没有什么文凭。他众多名誉博士和荣誉教授的头衔,是在他成名之后追踪而来的。泰戈尔是自学成才的典范。
  联系到当下国内因少年写作而吵得沸沸扬扬,我就觉得奇哉怪哉。
  小女郁秀于一九九六年出了本《花季·雨季》,就成了少年写作的始作俑者。为“郁秀们”担忧、评判“《花季·雨季》们”的文章不绝于报端。其实,郁秀当年写作《花季·雨季》的动机十分单纯,单纯到了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想写而已。她也预感到压力,所以整个写作过程是在秘密状态下进行的,家里和班上谁也不知道。小说出版后,她对少年写作现象有了明确态度。她说:“两年前我会百分之百地回答yes,因为我当时渴望我的行为得到认同。但两年后的今天,我会在yes后面多了个but,多了个下文。”她的下文是这样的:“我更鼓励中学生朋友多读书,读好书,多思考,培养对生活的敏感度,也多练笔。但是我希望他们写短篇,写随笔。因为长篇在时间上是相当耗人的。”(《郁秀和<花季·雨季>》)
  也许,郁秀是少年写作者中的“好孩子”,受到的指责不算多,至于那个“坏孩子”,受到的责难就更多了。其实,“坏孩子”的过错并没有超过泰戈尔:辍学,他没有泰戈尔厉害;写作,他仅仿成人口吻,而泰戈尔竟伪托古人。看到中国当下少年写作者的处境,我真替泰戈尔感到幸运,他生活在一个宽容的民族之中。其实,我们中华民族是一个讲中庸和恕道的民族,万事讲和万事讲忍,历史上对神童和神童诗不是也蛮推崇的吗?一个伟大的民族,总是要有点儿奇人奇事的。今天,中华民族开始复兴,没有人出来弄点声响,能行吗?几个孩子,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折腾几下,在文坛上翻几个跟斗,无论如何是件好事。就像要过年了,为除旧迎新,孩子们在院子里放放鞭炮,岂不是快活喜庆!至于他们中有人说了些不相宜的话,做了些不相宜的事,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以后自己去评说。
  在少年写作问题上,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没有将个别与普遍区别开来。少年写作者是个别,而且永远是个别,永远是沧海一粟,不可能变成普遍,不可能变成沧海。许多人是担心由个别变成普遍,一粟变成沧海,这是新的杞人忧天。英国并不因为出了个查达尔顿,而英伦三岛布满了写作神童;印度也并不因为有了泰戈尔,而在印度处处都是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人。要知道,我们的社会所以是正常的,是因为在普遍之外存在个别。对这种个别,社会应尊重和宽容。对中国当代文学来讲,出现少年写作现象,绝对是正常的。这才有点儿像要进入新世纪的样子。我们应以平常心待之,不可打杀,不可捧杀,更不可炒杀。
  《读书》杂志是以书为中心的思想文化评论月刊,凡是书及与书有关的人、事、现象都是《读书》关注的范围,内容涉及重要的文化现象和社会思潮,包容文史哲和社会科学,以及建筑、美术、影视、舞台等艺术评论和部分自然科学,向以引领思潮而闻名。
  《读书》的宗旨是:展示读书人的思想和智慧,凝聚对当代生活的人文关怀。
  《读书》创刊于1979年4月10日。杂志的主要支持者与撰稿人多为学术界、思想界、文化界有影响的知识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