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是圆的,而且在转动。一种被称为北方花斑猫头鹰的奇特猛禽,不仅大洋彼岸现在有,咱们这边也曾有过。它之引起关注,在公元两千年的北美,是牵涉到《濒危物种法案》;在公元前近两百年的长沙城,是一篇贾谊写的《

赋》。
《

赋》名称的今译,可以叫《花斑猫头鹰之歌》。猫头鹰和凤凰不同,它不是“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澧泉不饮”的绿色生态主义者,而是和清理粪便的屎壳郎同伍,以啄食腐鼠、清理动物尸体的实际行动来贯彻环境保护主义。当病号或伤员的痰唾脓血污染散发出恶臭,

闻到便连夜赶来准备收拾饱餐。所以民谚才说:“猫头鹰,进宅子,不死大人死孩子。”
生物的食物链和生存环境是奇妙的。腐鼠的脓血当然有病菌病毒,但猫头鹰却满不在乎,甘之如饴,道理是否值得探究?据说“土豆烧牛肉”曾是理想美餐,而庄子《至乐》篇已经介绍:鲁侯拿牛肉和美酒喂养海鸟,“鸟乃眩视忧悲,不敢食一脔,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
回到花斑猫头鹰。“保护环境有两个目的:一是保护人的身体健康,二是保护对人有利的自然资源。”(于光远)消灭一些细菌和病原体,就是为了有利于人类而“破坏生态平衡”。当年要“除四害”,基本上消灭老鼠、麻雀、苍蝇和蚊子”;后来,麻雀的“四害”帽子给摘了,改由臭虫戴上,要“基本上消灭老鼠、臭虫、苍蝇和蚊子”。消灭老鼠要养猫,而如今作为“宠物”伺候娇生惯养的猫咪却害怕老鼠。当年要“除草”,如今要“种草”,坡还是那个坡,草还是那个草,仍然说为了“生态平衡”。贺兰山麓有红(枸杞)黄(甘草)蓝(贺兰石)白(羊皮)黑(发菜)五宝。过度的采掘放养拓展荒漠,带来遥远城市上空的沙尘暴,于是不许破坏生态。资源保护造成供给短缺,而楼厅酒宴上“发财”(发菜)的需求未减,这种落差抬高的价格唆使铤而走险,利润与风险双高,更加不利于一些人的生存。这些人的办法何在?没有保障的人口于是更多地生育。熊猫、中华鲟和形形色色的珍禽异兽都得到保护,周边穷人的生存环境却越来越窄。如今有了基因技术,珍禽异兽是可以克隆的,人类本身却有法律约束不许克隆。那么,敢问路在何方?
读了本刊二○○一年第六期《雨雪霏霏看杨柳》和《编辑手记》,引起这些联想。雨雪、杨柳,关系生态,而“行道迟迟,载渴载饥”却是一部分人类的生活现实。许渊冲先生把“行道迟迟”四字翻译成“Long,long the way;Hard,hard the day”两句话,再加上饥渴,下面只好接上“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了!可喜的是,本刊二○○一年第六期还有《鹰和人都吃鸡》这篇文章。鹰吃鸡,鸡吃虫,都是“生态平衡”。杜甫可以慨叹“鸡虫得失了无时”,后人可以“华颠萎寥落,白眼看鸡虫”,立足点都是人,是人对鹰、鸡、虫这条食物链的参与。亨利·乔治先生所说“鹰越多鸡越少,人越多则鸡越多”,连同拾掇腐鼠的花斑猫头鹰都掺和进来,森林、河流、空气、物种又焕发出一片生机,为怀疑和反思者提供了乐观进取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