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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 1979 - 2008 全部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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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杂志 1979 - 2008 年全部一万余篇文字,查询最少输入两个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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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圈外人语
作者费孝通
期数1999年03期
  浙江文艺出版社想出一本我的散文集,还要我写篇短文。我正为此发愁,手边却捡得一纸复印件,是李国涛先生最近写的一篇评论我文章的文章。由于复印件上没有注明出处,我还不知道此文出于何刊,但读后却给我不少联想。
  我所发生的联想是从这篇文章的题目中“文学圈外”四字产生的。李先生反映了一般读者的印象,我和文学无缘,我是圈外人物。这次浙江文艺出版社的编者却破除陈见,把我拉入了散文作家圈内,我怎能不有所触动呢?何况听说我这本散文还要放在已出版的钱钟书和杨绛两位的散文集之后,不竟成了续貂之尾了么?我哪里来这个勇气呢?
  钱、杨两位原是我的同学。钟书不仅同学,而且同年,和我曾在清华不在一班里同学过一年。当时两人并不相识,但他的文名早扬,在校无不另眼相看。杨绛原名季康,和我是三届同班的同学,初中、大学、研究院。最近我因病住院,她来看望我。在旁的一位医生,听说我们过去的这段同学关系,惊叹说“有缘,有缘”。钱、杨两位老同学和我一样,现在都已到了垂暮之年。在这人世中,三人有幸同过了将近百年,但他们两位在这百年里已成为中国文坛的支柱,众誉所归。我则至今实质上尚在文学的圈外,未敢探头越墙相望。这次浙江文艺出版社在我谢幕之前,予以破格相待,真使我诚惶诚恐,不知如何自处了。
  我也想过为什么我不仅在文学一门进不了圈子,而且我觉得这一生多方面的社会处境都有这种相似的情况?在这个问题上,我想起了我有一段和家乡传说有关的故事。我是出生在辛亥革命前一年,生日是农历十月初一,是个家喻户晓的“鬼节”,俗称“十月朝”。传说九月三十日夜是阴间放亡人返家的假期,到十月初一五更鸡啼才收鬼回阴。我正是在返家度假的阴魂们应当销假之刻出生的。我从小性情恶劣,经常寻事哭闹,曾经从堂户满地滚过天井,后来成了我在家属圈子里的话柄。为了替我这种恶性找个解释,大家认定我是“十月朝”没有收回去的小鬼。这样说来我能不能划在人的圈子里也成了问题。幼年的记忆烙印终生难消,所以我也常以此作解释自己和“正道”格格不入的根据。我之所以入不了世人所规定下的圈子,不能甘心在别人划下的框框里作个顺眼的角色,成了个圈外人物,究其起因,似乎也只能归罪于阎王的疏忽,使我成了这样一个漏网的小鬼。
  我想这本小册子以“秀才先生的恶作剧”起笔,以“与君同销万古愁”作结,莫非编者是个象征派,想用隐喻法来总结我这一生?怕的只是我这一代人的千年忧患此生还难用得上“消”这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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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创刊于1979年4月10日。杂志的主要支持者与撰稿人多为学术界、思想界、文化界有影响的知识分子。